入夜,风停雨歇。
咆哮了一天的狂风骤雨好似终于感到了疲惫,随着夜色降临偃旗息鼓。风雨之后的空气带着湿润泥土的气息,夜空也是分外明朗,群星清晰可见。在阳安城北边百余里的地方,是一座名为“青木崖”的山崖。青木崖是属于凌云山脉的一处小山崖,高不过百丈。此崖一过春分以后便是满眼青翠树木,崖上又自有一眼泉水,自崖顶湍流直下成一瀑布,景色怡人。因此闲暇之日,便有众多文人墨客来此吟诗作对,也是一道景色。
今日是七月半,就算是热闹的阳安城此刻街面上也是鲜有人行。但是圆月之下,青木崖顶,此刻却又一道颀长身影迎风而立,衣衫飘荡,长发飞扬。
近看之下,此人不过一十七八岁少年。少年身着月白色长袍,面容白皙,眉似利剑,眸若星辰。
少年抬头望天,饶有兴致地观看着漫天星辰,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自言自语道:“客星出,色白而大,状如风动摇。”
“天璇星暗,晦涩不明。”
“鬼宿星大耀青光。”
“哈哈哈哈……好,好,好!想不到刚要入世便逢得此等造化,看来地府里的那位,终究是耐不住寂寞了……”少年心中大喜,转身看向北方玄武星宿,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却是猛吸一口凉气:“嘶——破军!究竟是什么时候……”
少年慌忙单手伸出,祭出一星盘,然后在地上盘膝而坐快速推演着。片刻之后,少年抬头望向了南方的阳安城。
“破军出,天下乱。”然后少年嘴角笑意更浓:“妙极妙极,如此一来那帝君星的出现便又可以缩短百年时间。”
少年收起星盘,双手结印高举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胳膊。两手指尖指向玄武星宿中的破军星,口中慢慢吟唱起一曲古老晦涩的歌谣。
火漫长天兮,月归尘。
金戈相见兮,多亡人。
土离其宅兮,水逆何。
木林枯作兮,日长落。
少年吟唱的好似祷辞,又好似对末日景象的描述。古老的曲调,苍凉的歌声,在少年口中反复吟唱。少年在吟唱时脚步也随着歌声的韵律踏出,但不论如何动作他的指尖都始终指向空中的破军星。渐渐的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吟唱了许久之后,少年抬头紧盯着夜空中的星辰,大喝一声:“本源之力——星辰!”
一道紫蓝色光芒在少年指尖凝聚射出,光芒并不耀眼却是凝实无比。只见光芒脱离指尖之后便直射天宇,正冲着破军星疾驰而去。不消片刻,光芒终于在浩瀚天穹下消失不见,只见那破军星却变得耀眼无比。
少年做完这一切却是一个踉跄,双手撑地,险些摔到地上。
少年喘着粗气,喃喃自语道:“还是太弱了……要是换做老头子,肯定是信手拈来顺便还得跟我显摆一道。哼……臭屁的老家伙。”
阳安城中有一条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城市的河流叫临仙河,因这条河靠近仙山凌云山而得名。临仙河河水清澈,河床深广,河面之上漕运商贾往来不绝。正是因为这条河的滋养,才孕育出了阳安城这座繁华的城市。
沿着临仙河逆流而上,会来到一条更为波澜壮阔的大江。此江西起昆仑雪域,其间又汇集无数河流,绵延万里,一眼望不到尽头,因此被称作忘川江。顺着皓月之下的忘川江一路向西,经过无数山峦国度,最终会来到终年冰雪不化的昆仑雪域。
此刻的昆仑雪域寒风呼啸,风中夹着冰粒拍打在人的脸上犹如刀割。
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一道枯瘦的身影正顶着寒风逆风而行。
身影行动的颇有些迟缓,但是却带着一丝倔强。他的手中拄着一根禅杖,裸露在外的手背被冻开数条裂口,血水流出然后又被寒冰封住。身上遮体的僧衣以及裹在头上的毡帽早已经破烂不堪。他一步一步踏雪而行,脚下踏雪的声音随即被风声淹没,几不可闻。
身影行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他的目的地——门。
这是一道城门。
跟所有城墙上镶嵌的城门都差不多,朱红门面,鎏金门钉。两扇城门之上又各自装点了一个鬼头形状的青铜门环,夜色下看起来颇为阴森可怖。与普通城门不同的是,这里只有城门,没有城墙。就这么孤零零的一座城门伫立在雪原中,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城门之上的门楼里此刻也是一片漆黑。城门比普通城门大上许多倍,高俞百丈,宽度也有数十丈。那道枯瘦身影站在城门下如蝼蚁般渺小。
身影抬头看去,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见一枚佛珠自他怀中缓缓上升。佛珠散发着淡淡金光,待到佛珠升至城门顶部忽而金光大放,映出城门牌匾上两血红个大字——鬼域。
枯瘦身影一招手,佛珠又迅速入怀,只听得一道干涩的声音道:“终于到了!”说着他便只身向前,像是在躲避寒风,又像是走得累了想要小憩一会,竟靠在城门脚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身影缓慢睁开了眼睛,蹒跚着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冰粒子。他来到门前,静静地站立着,好像是到某处做客,在等待主家开门。
不多时,只听得“吱呀”巨响,是木头摩擦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震动,城门缓慢开启了一条缝隙。城门刚一打开,门外的身影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有斥骂声、尖叫声、鞭子抽打生、哭声、笑声,熙熙攘攘不一而足。
随着城门的缓慢开启,枯瘦身影见缝隙刚好容得他通过,便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