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白五刚好做了下午茶,姜王友三人便直接在伙房坐了下来,准备边吃边谈。
走了一段路后,两人也冷静了下来,言语中少了刚刚的火药味。
王奇和友方坐在灶台的边上,锅里炖的是骨头汤,罗白五离开时三番四次地叮嘱不要断火,于是王奇负责把草捆放进去,友方拿着烧火棍在灶台里搅和。
很和谐的一幕,姜夏顿时放下了心,她并不知道刚刚两人吵到什么程度了,现在看上去,应该只是轻微的分歧,容我想想应该怎么解决。
几人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王奇一时走了神,草捆放得慢了点,手还没收回去,友方的烧火棍就搅了过来,燎到了王奇的衣服。
王奇回过神来,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直接拿起身旁的一捆草向友方扔去,友方向后一蹬,随后用烧火棍轻轻一挑,就挑飞了草捆。
王奇又拿起草,友方则握住棍。
友方见王奇又变了性格,不禁眉头一皱,之前是沉稳,现在是鲁莽,他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于是准备试探试探王奇。
两人你哼一下,我哈一下地闹了起来。
一时看不出来这是在开会。
这王奇也是不愧是鲁莽,他拿的草是属木的,友方的烧火棍是属金的,怎么可能打得赢。
姜夏因为不知道王奇之前的表现,也没有往性格转变的方向去想。只是感慨,这彩山是有什么全体幼龄化的特性吗?
姜夏细数了一下来到这里遇见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幼稚的。
“你们不是刚刚还闹别扭吗?怎么现在又闹起来了?”
在一旁抱着姜夏的郦清远看到这一幕,不解地问道。
友方一边轻松地应对王奇,一边扭头看向郦清远,说道,
“我们只是理念不同而已,其实在练兵的时候,我发现王奇这个人还是蛮好玩的。”
王奇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即使已经气喘吁吁,依旧在扔草的同时,破口骂道,
“好玩?我就是好玩?我把你当师傅,但是你就是瞧不起我!你从来就没瞧得起我!”
王奇直接怒吼了起来,像是在和父母犟嘴的小孩。
“瞧不起你?你有什么能让我瞧得起的,除了你与生俱来的天赋以外,我是该赞扬你羸弱的体格,还是你懦弱又自大的性格,又或者是你蹩脚的智谋?”
友方看向王奇,一边说,一边径直向王奇走去,随意挑飞几捆草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友方的烧火棍点在了王奇咽喉前一寸。
刚刚还在嘻嘻哈哈的友方一眨眼就严肃了起来,王奇原本的吼声也顿时停了下来。
一阵沉默。
其实在友方眼里看来,王奇就是个小孩,小孩犯错了不打不行。
王奇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后又重新睁开,抿了抿嘴唇,喉结微动,直接挺胸收腹,把脖子抵在了友方的烧火棍上,眼睛却依旧直视着友方,友方看见这个细节,眯起了双眼,
“你口口声声说要破除阶级,但实际上,你不就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来看?你哪里贯彻了你所谓的信念!”
友方烧火棍一抖,收到身后,虽然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但是友方可不准备被王奇驳倒。
“那你呢?我就奇怪了,你长这么大是不是都没见过世面,别人夸你你就飘飘自得,别人骂你你就装模作样的努力一番,现在又说要包容那些吃人的剥削者,你见过外面的世界吗?啊!”
“看吧,他急了,他急了,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品,你细品。”
“咔吧!”
这是铁制烧火棍断掉的声音。
王奇吞了口唾沫,身体一边都若筛糠,但他还在说话。
“就这,你就这,你来打我啊,来啊!不会吧,你不会就只会做样子吧!”
眼看着王奇头上正在浮现的红色危字,姜夏一声大喝,
“肃静!”
友方和王奇都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看向姜夏。
友方心中也是见了鬼似的,这又是什么性格?如果不是姜夏,他刚才差点就没忍住。
“开会就要有开会的样子,坐在灶台子旁边一边烧火一边开会算什么样子!”
王奇友方点头赞同。
“来来来,到桌子这儿边吃边开,吃好喝好会开好!郦姐姐,你也坐吧,我坐旁边就行!”
郦清远听姜夏这话,觉得有哪里不对,既然开会要正式,为什么还要边吃饭边开?
“这五哥的手艺真不错,都尝尝,尝尝。”
姜夏拿几本书垫在椅子上,挥舞着小短手四处张罗,像个小大人一样,煞是可爱。
待众人都入座后,姜夏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嘟着小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我们开会,不是来引发矛盾的,而是来消除矛盾的;不是掩盖自己错误的,而是纠正自己道路的;不是使同志们互相隔阂的,而是加深同志友谊的。”
哟,姜夏这话还像个样。
友方想了想刚才的举动,确实是有些偏激,这种偏激一般当事人很难察觉到,反而是像姜夏一样的旁观者看得更清楚。
“我们,是来求同存异的。首先,就是求同,我们而今能站在一起,就说明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和信念,解放被压迫的百姓。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我我,还要打倒压迫者!”
郦远清举起手,高兴地喊到,她就知道加入这个组织是正确的抉择,完全符合她的想法。
友方听见这话,心中一喜,这新来的似乎和他是一样的见解,对于压迫者,就必须要打倒。他偷偷看向王奇,结果发现王奇又闭上了眼睛。
“还有呢,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这里的都是我们自己人。”
王奇举手,姜夏等了会,发现王奇没有说话,于是又补了一句,
“啊,王先生,你请说!”
友方注意到这个细节,嘴张了张,又合上了。
王奇整了整刚刚弄乱的衣服,微笑说道,
“我们要动员群众的力量,不能把敌人通通划分为反动派。比如敌方的士兵,他们在入伍之前,其实也是被压迫的人,甚至他们来参加军队,也是被强征的。那么我们就可以动员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还有一些思想摇摆的反动派,我们可以感化他们,或者用利益与他们合作,进而达成我们的目标。”
这是懦夫的方法,友方的第一想法就是如此,但是他又仔细思索了一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绝妙的方法。
动员敌人的人民群众来消耗他们自己,引诱敌人来消灭敌人,以求最大程度的保留自己的有生力量。
但是反动派就是反动派,不能因为其暂时与我们的利益一致,就纵容他们压迫人民的行为。
但这个要等胜利之后再说出来,效果是最好的!
友方也是个实诚人,直接举手。
一点细节,反正彩山也要有个领头人,让谁来都一样。
“友方先生您请说!”
“抱歉,王奇先生,我之前可能误解你了,我对你的想法不够了解,导致我认为你是个懦弱之人,抱歉了!”
友方自然不可能当着王奇的面说他性格变化的问题,这一点等会还要问问姜夏,看她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这也是我没有说清楚的!”
友方给了台阶,王奇也就顺坡下驴地说道,
“其实友方先生对我的评价也确实中肯,只是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所以才那样!”
商业互吹结束。
姜夏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存异,其实就是各位对如何实现这个目标的理解不一样,刚刚王奇已经说了他的方法,那友方同志和郦清远呢?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王奇同志的想法很好,但是还是有所不足,如果我们成功推翻了旧统治阶级,应该如何使我们不成为新的剥削阶级呢?”
友方也开始叫同志了,他最初是在跟姜夏第一次谈话时听到的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就是很带感。
姜夏点头,示意友方继续。
这个问题确实重要,屠龙之人终成恶龙,这是老生常谈的了。
“我认为,我们应该实行社会公养制度,也就是把所有的新生儿集中起来培养和教育,这样就可以避免社会的阶级固化!”
姜夏原本是胸有成竹,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在另一片土地上实践过的。
但是当友方提出一个新概念时,她先是一楞,然后想起她前世看过的小说。
“如何解决民众的反抗问题?”
“就把如今实行的智者制度扩大就行了。生下来后就要上交给国家,由国家统一抚养和教育。”
“如何挑选出能使社会发展的人才?”
“智者啊,把有智者天赋的人挑选出来就行了,其他人就供养他们啊!”
“那智者不会形成新的阶级吗?”
“怎么会呢?他们是不会有血脉联系的,甚至由于智者需要因材施教,他们互相都不会认识!怎么结党营私?”
“那那些普通人不会因为永远没有上升空间而绝望吗?”
“哪个普通人会因为这个而绝望?难道他们现在就有上升空间吗?只要我们能保障他们温饱就行了。”
“那要是高层想确认自己的后嗣呢?”
“想桃子,这一点会严格控制的!”
姜夏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结果发现,这个扯淡制度竟然看起来还很合理?
“这个牵扯太大,需要先用一部分地区进行实验。”
“没问题!”
友方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王奇正在皱眉思考,郦清远注意力似乎不在这个制度上面。
对于王奇来说,孤儿院的出生使他对友方的这个制度没有什么反感,现在只是在纯理性的角度分析这个制度可能的问题。
而郦清远,她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意义,她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线粒体。
姜夏见这次会议目的都达成了,于是说道,
“还有人要发言吗?没有那就散会吧!”
“散了散了。”
“对了,把五哥叫来继续折腾这骨头汤,这火好像还没熄,加草加草!”
众人也都轻松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欢快的气息。
此刻,王奇的意识空间里,一个黑衣王奇正在记录东西,旁边还围着一堆其他颜色的王奇。
这些王奇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其中一个红衣王奇说道,
“我让友方察觉到了多重人格,记上,记上。”
白衣王奇急忙补充道,
“还有革命方法,是我在位的时候说的!”
还有不少王奇叽叽喳喳地说什么是他干的,并要求黑衣王奇记下。
正在记录的黑衣王奇不耐烦的对一边跳一边喊的王奇们说道,
“一个个的来,都会记上的。就你们这点也值得这么激动地喊记上?你们能比得上我?我让友方认可了小姜夏的领导位置。我都没喊,你们叫个锤子?”
“佩服佩服,厉害厉害。”
众王奇纷纷商业互吹。
如果让友方看见如今这一幕,他对王奇多重人格的猜想瞬间就会消失。
这哪是人格分裂啊,这是人格粉碎了,分出来的人格都可以踢足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