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对我而言,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我所认知熟悉的一切都被毫不留情的颠覆,并赋予陌生而残忍的含义。
当我被告知,我们的存在其实是一个实验,一个用来验证实验者是否是实验的实验时,我意识到,我其实和那些作为我的实验的凡人其实是一样的存在,无论万年还是百年的寿命,都是可怜的蜉蝣。”
安心站在酒馆柜台的前面,这里一般是穿短衫的劳工喝酒的地方,他们在一天的劳累后,会在回家前,几个人凑几个铜板,点一壶普通的酒,听喋喋不休的工友或者充当喋喋不休的工友,附和别人的抱怨或者抱怨别人。
如同安心这样,衣着体面的先生本应当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伴着一叠榨菜或花生,喝体面人的酒。抱怨是肯定的,只不过体面人不抱怨吃喝,只发一些春花秋月,或者生不逢时的牢骚。
安心并不在意体面还是不体面,他只是想在记录过去的时候,感受一点真实的感觉。于是总是在记录的间隙随便走走,权当是放松。然后又回到了体面人的桌子旁边。提起笔,笔尖吸足了墨水,把刚刚想到的片段记下,
“由此我也开始可怜那些实验者,他们或许也是别人的实验。”
“原来,所有人,都一样!”
正文——启。
白风世界,长和大陆,红戈壁。这里是整个白风世界环境最恶劣的地方,在这里,即使是号称万世不死的十阶成道者,也会被剥去一切神异之处,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被饥渴所折磨,并在挣扎中死去,甚是神异。
但是今天,红戈壁的中央多了个大土坑,土坑旁边围着七个人。二前五后的排列。
“那个,我想对系统说话!”长鹤坐在大土坑的边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旁边像抽大烟一样蹲着的是罗修,一身血红短褐。
两人身后,规规矩矩的站着五人,隐隐成阵,即使在这绝魔的红戈壁,周身依旧围绕着一股道韵。
话音但落,却无半点回音。广阔的红色戈壁只有呼呼的风声,似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嘿,你那系统大爷不理你。”
罗修见状,向长鹤凑了过来,“他不理你,你就直接翻底牌呗,今天咱穿这身衣服来就没准备回去。”
长鹤与罗修此次前来这等险地,自然不是来野餐郊游的,他们想要见到一个人。并且,只有在红戈壁,才有可能把他逼出来。
至于其他五人,原本是没有他们的事儿的。他们是偷偷摸摸跟到了这里,基本上就是打的野餐的准备。至于有没有其他算计,暂且不提。
长鹤闻言,不做回答,45度抬头望天,无云,一如既往的蓝,似乎亘古如此,未来亦如此。
罗修见长鹤此番作态,知是想最后装一波。于是,又转向身后,喊了句“你们不要急,再等一下。一会儿可能有超脱现身,小心点!”
罗修身后五人,听此言,略有皱眉,却没人说什么,能成道的,大多心里敞亮。只心想,若是闹了笑话,根本没有系统这玩意儿,大不了编成段子,让世人笑笑。若是真有,那便意味着超脱的机会。十阶永生,不如搏一搏,夺那一线超脱。此时皱眉,只因料想的野餐要没了。
此时,长鹤见无人理他。这历史性的一刻,这历史性的动作,竟无人在意,摇了摇头。从罗修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纵身一跃,跳到了坑底。
众人见他如此,知将有大事发生,纷纷凝心聚气。长鹤见状,又开始抬头四十五度。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装,要有头有尾,不能因为受到冷漠就灰溜溜的低下高傲的头颅。
“可能在你看来,我们是不值一提的蝼蚁,是终将自我毁灭的虫子。但是——”众人都觉得长鹤说的老尴尬了,但他自己倒是觉得慷慨激昂,把情绪已经完全调动起来了,眼看就是正准备把十二万字的宣言读完。这个时候,长鹤突然感觉到罗修方向传来冰冷的目光,不禁下了一抖。
此时罗修正无聊的打哈欠,浑身上下透露出三个字——搞快点。扩展一下就是,你不快点搞,就让我来搞,顺便还会搞你。
“我们也是有力量的。”装,要分场合地点人物,该快的地方,不能因装而耽误时间,耽误事情。这一点,长鹤是非常懂的。并不是因为罗老大的威慑,所以才如此简短滴。
要做正事儿,长鹤也正经起来了。之见他掀起衣服下摆,蹲下,将匕首插进坑中央的地面上,地面如同流沙一般,将匕首吞进去了一半。随即,长鹤又喃喃道,
“昨日汝予我之道,今日尽归汝!”
话毕,便欲划开食指,将血顺着匕首滴如滴中。
此法是罗修从一本古籍上找到的,凡成道者,滴血于红戈壁脐坑,坑中之人道基就会被摧毁。罗修是这么想的,系统既然帮助长鹤成道,并能附身于长鹤,那必然与长鹤有联系。
依托这个想法,罗修翻阅无数古籍(包括《大乾十大酷刑》),找到了七十多种迫害长鹤的办法,每一种破坏一个方面。其中,毁道只是第一步。长鹤算是豁出去了。
在长鹤将行动的前一秒,众人发现天地忽然变得被切了一半似的,左边还是原来的天地,而右边,则变成了红戈壁的展开图。整个红戈壁的每一粒沙子的细节都一丝不差完美的呈现了出来,若是再仔细看下去,每一粒沙子都仿佛蕴藏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细节竟也被完全展现。众人只扫过一眼,竟隐隐有突破成道的感觉。
其实可以客观的说,他们之所以至今仍然没有突破,就是因为没有见过超脱,不知道超脱应做何解。此刻,除了鹤罗二人之外,其余五人纷纷目不转睛的盯着,连修炼都不敢,只怕浪费一点观察的时间,都只想着突破之机在此,却没注意自身的变化。
平心而论,这番变化即使扫上一眼便已是造化,若是如这五人这般直愣愣的盯着,不知要出什么事。
这般变化,非超脱不能行,未见高维者不可状高维,未见超脱者不可超脱。此番情景,便应是超脱者从界外降临,连带部分地区暂时升维。
罗修见他们如此,正准备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呵呵,你们有什么力量?”一道机器的电子音突兀的插了进来,无比刺耳,宛如在宾馆听到FBI踹门一般,就这样强行打断了众人的参悟。
“你!拟!泥!”
“还你什么你额!你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了,话都说不清了。”即使没有这突如其来的电子音,罗修刚刚也准备直接把他们五人唤醒,且看那五人现在的模样,双目已成虚无,七窍纷纷开裂,皮肤崩解,四周道韵愈浓,竟已是行将化道。若不及时唤醒,只怕没几秒,这几位威震世界的道君就要与道长眠了。
罗修只骂了他们一句就又低下了头,他刚刚发现,那个超脱在观察自己。
“你便是罗修?”那右边的高维空间渐渐缩小,最后只剩一个标准的球体。
“你便是系统?”罗修见此番状况,倒是觉得这系统似乎没有敌意。不然不会轻易将超脱之密告于众人,又及时唤醒。‘如此,我们更像是棋子,而非蝼蚁。他既然要以我等为棋子,那断然不可能伤我,不然棋子离心,棋局不长。’想到这里,罗修脸上表情不变,心中已是安定。
“你为何要坑害长鹤,我与他是共生,并不会损害他的利益,你为何要挑拨离间,诱导长鹤毁道?”系统发出冰冷的电子音,似乎没有半点感情。强盛的威压向罗修压来,罗修闷哼了一声,直接一个马趴,牙齿磕到石头上,随后扑拉扑拉翻滚到坑底。十分狼狈。
“那个,是我在你休眠的时候找的他,我才是主谋!”长鹤见系统问这般,却是又插嘴道。
“为何?”系统的威压又加强了几分,却没压在长鹤身上,只有罗修又暗哼了一声。
“那我就说了啊。因为你占据我身体时吸人精血;因为你逼我做的每一个任务都是杀人放火;因为你扰动大道使我提前成道,导致我的家乡化为道石,有数十万人死于非命,吧。”原本应该是气势磅礴的排比句,当初准备的时候长鹤还觉得这里应该是一个小高潮。但长鹤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不确定的吧了一下。
罗修见此,虽是趴在地上,也还是撇了撇嘴角。
“那你可曾拒绝提升的体质,抢来的法宝,成道的实力?”
“从前我没得选,可现在我只想全部放弃,这肮脏的修为,可以吗?”长鹤见系统按照第七套方案回答了,于是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又顿了一下,“这是赎罪。无愧于心,不怍于人。”
“那你们七人若全折在这儿,此番世界不会大乱,不会死更多人吗?”
“道君共有八人,此地七人。留者为安心。”
“白凤世界仅剩一道君,若遇外敌,当如何?”
“我同安心言过,一段时间后,她会来此地感悟你留下的高维波动,成就超脱。”其实超脱的影像早在系统刚出现的时候已经传给了安心,此番言语,不过是故作玄疑。
长鹤算是做不出什么算计,这些都是罗修所为。长鹤只写文本和负责对答,是个工具人哒。
“呵呵,你倒是有些长进,交了个不错的朋友。罢了,你过来吧!”系统又用意识扫描了其他六人,罗修在长鹤开口后就没有再说话,正和长鹤一样低着头,未敢直视系统,但双眼却泛起一缕红芒。其他五人已经滩成五个煎饼,却是从道伤中缓了过来,此刻蕴含生机,随时都能恢复原样,只是不敢动。
“你想打我?”系统问罗修。将威压收敛。没有了威压,罗修没有继续趴在地上,而是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灰扑扑的样子,直愣愣的回答道,声音洪亮而充满尊敬。
“曾想,现未敢!”
一阵沉默,罗修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晃悠了几遍,这目光压的罗修差点又一个马趴下去。
但罗修目光不动。
一阵沉默。
“唉——”系统只叹了一口气,但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你若超脱,我不及你。”系统这一句话说的罗修背后直冒冷汗,差点以为自己是弄巧成拙。
但随后系统没有在这方面继续做文章,反而说道,“你们六个是沾小鹤子的光,都一起过来吧。”一晃神,鹤修七人竟已身处那高维时空中,吃过苦头的几人纷纷闭上眼睛,封上大多感觉器官,却听一声公鸭嗓的男声直接在众人心中响起:“无须自闭,这里不过是四维,无所谓的。你们应该可以承受。”
“我就是系统,我来简单说两句。咳咳,”众人此时听见系统的声音,不禁有些惊讶,这声音像是个变声期的少年,而非之前的电子音,之前可能是信号不好吧,现在的声音好听多了。只有长鹤心中感觉不妙。
“虽然呢,有些突兀,但我还是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就是见习系统了。原本应该是直接升成小系统的,但你们叫我叫的太早了,还没超脱就把我叫来了,所以只是见习。一般的流程是你们超脱然后我来接你们。原本还应该是给你们一本《研究原理》,一本《系统精神》,一本《系统守则》,但因为你们得罪我了,所以我只给你们一本《守则》,其余两本以666,啊不对,以流星的方式发放到你们将前去的世界,还有你们要记住你们现在已经是见习系统了,看那边那个池子,就是在那边选宿主,首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啰啰嗦嗦的两句话终于说完了。
随后系统又补了一句:“好了,就先这样吧,你们快点选择降临区域吧。”
鹤罗等人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是懵的,且不说只是疑惑系统的态度和见习系统意义的罗修长鹤。其他五人完全是一脸雾水。中午睡完午觉起来还是君临白风世界,一呼百应的八位道君之一,随后差点被热死,见到超脱,变成煎饼,成为见习,听一个叫系统的家伙把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讲了N遍,然后就要去跳池子。
纵然是活了几万年,也只能说,怎一个懵字了得。
“对了,最后提醒你们一下,道路千万条,快乐第一条,投胎不规范,日后两行泪。拜拜。祝各位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话音落下,沉默了一会,众人知道系统终于讲完了,长鹤开始发言。
“我不同意,我不想当——”
“……”
“等一下等一下,我再——”
“我自己动——”
“我还没——”
“额——”
“唰——”
一只金脚突兀的出现,然后不由分说的将七人依次踢入池中,原本七人其实都不在池边,都还没选什么,净是在听系统的“两句”了。但金脚的出现,使他们变成一条条美丽的抛物线,落入池中,溅起美丽的水花。
七位道君毫无尊严。
“转体1080度,入水几乎无水花,果然,最高分应该给罗修,9.7分。”金脚又啪嗒啪嗒的跳到池前,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两本书,用金脚趾抓住,脚踝像大风车一样呼啦啦的转,甩到最快之后,把书丢出去。只是在用书在池面上打水漂。
但是很明显金脚趾不擅此道,一个漂都没打起来,噗通一下,两本书直接沉塘。
“唔,果然最高分应该是我,这两下应该可以拿到998.7分。”系统这话语后面可没有像长鹤那样加个“吧”。
“灵宝历35年,九颗流星落于地上,有神算子说那是天大的机缘,但是众人始终只能找到两颗,世上的工匠将流星分成几千份也没并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各自取千分之一当做材料,为皇帝打造物件。这些物件推动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并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并间接了王朝的毁灭。为六位大帝创造了机会。”
安心对着史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过来,写在本子上,说道,“我最讨厌文言文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