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皆瞠目结舌，目光中有妒忌、钦佩、赞美，一时间场内除了微风拂过青草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片刻后众人才反应过来，排山倒海般的惊呼声在赵翰祺身后炸开。
“一百二十五步？我没听错吧？”
“应...应该没错，先生都开口了。”
“快看，一百一十五步的箭靶竟被直接贯穿！”
“在第二个箭靶上，依旧入靶七寸三分，恐怖如斯啊！”
人群中的陆青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到说不出话来，看向手握紫杉弓的赵翰祺，对方仍旧静静的站在原地，微风吹起秀发，天骄之色尽显无疑。
此刻赵翰祺射箭时的狰狞神色已然退去，神态再次变得平静自若，双眸合上，慢慢平复体内翻腾的气息。
陆青明知眼前少年刚布局欲害他，心中却也忍不住称赞起来：院试榜首，帅门虎子，当真厉害至极。
就算是平日里好争口舌之快的李松轩，也不住的点了点头，如此惊艳的表现实在是挑不出毛病啊。
站在靠后些的郭薇依旧有些倔强的看着对方，可终是撇了撇嘴，说：“唉，看来通脉之前是赢不了他了。”
其实郭薇前几天也在家中试过紫杉弓，可张弓至三分之二时就已力竭，无论怎样都无法满弓搭箭。
身旁的李思云见状安慰道：“你已经很优秀了，张让都远不及你。”
郭薇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闷。
“没错，你已是书院三甲之一，未来的路还很长，定会超过他的。”陆青也转身看着郭薇。
李松轩跟着坏笑道：“就是，你看看陆青连弓都没摸过，不一样好好的站在这里，你有什么好低落的。”
“就是，松轩说的...”陆青下意识接答，可马上就反应过来被戏耍了，怒目看向正在坏笑的李松轩，“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对此李松轩继续调侃：“哎呦，陆大才子咋能说如此粗言秽语，书生气质全无啊。”
“那我就让你瞧瞧书生打架是什么样子。”说着挽袖便上。
见二人扭打，郭薇忍不住笑出了声，失落也被尽数冲散。
“好啦别闹了，我都明白。”
见郭薇面露喜色，二人也不再扭打，相视一笑。
在众人情绪逐渐高涨时，袁武厚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安静。”
闻言，众人当即收声，目光齐刷刷看向袁武。袁武不急不慢的评价起来。
“赵翰祺，你今日表现着实超乎为师预料，紫衫虽未满月，也相差不多了，如此年纪前途不可限量，我很期待你在通脉礼上的表现。”
听见先生不留余力的称赞，赵翰祺也难得面露喜色，作揖施礼道：“先生所言，学生定当谨记于心。”
见对方不骄不躁，袁武满意的点点头，说：“好啦，放回紫杉弓你可以下去啦。”
“学生明白。”赵翰祺手臂微颤的将弓放回石台，正欲转身回到队伍时，袁武细微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欲速则不达，凡事皆要循序渐进，望其量力而行。”
闻言，赵翰祺身形猛地一滞，眼中惊讶稍纵即逝，低声回道：“学生明白。”
话闭，目光有些冷漠的回到人群最后方，对于周遭的称赞充耳不闻，脑中回忆起前几日与父亲的对话。
······
“父亲，孩儿已经可以使用紫杉弓了。”
“哦，赶紧让为父瞧瞧。”
“啊...开！”
“去！”
“呼...呼...父亲，你看...孩儿成功啦！”
“······”
“呼...呼...怎么了父亲。”
“翰祺，凡事都需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如若根基受损，必会后患无穷。”
······
赵翰祺低头看向还在颤抖的左手，而藏于袖袍用来拉弦的右手指尖已然鲜血直流，指甲已经全部崩裂开来。
“难道真的是我太心急了吗？”
······
时间流逝，终是轮到陆青和李松轩上场了，郭薇在身后小声的说：“没事放轻松，你是第一次用弓，结果不重要。”
又对李松轩说：“你别太丢人就行了。”
“明白。”陆青露出一丝苦笑，李松轩则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唉，女人啊。”
二人来到起始点正欲张弓搭箭，袁武突然问道：“你是陆青？”
“学生正是。”陆青赶忙作揖施礼，袁武点了点头，示意二人继续。
陆青深吸一口气，学着郭薇张弓的样子拼命拉动弓弦，可半月之时已到极限，旋即咬牙松开弓弦，木箭顺势飞出后，一道有些失望的声音传来。
“李松轩，四十步，入靶一寸七分，合格。”
“陆青，三十步，未中靶。”
陆青对此早已预料，只是耳边不时传来阵阵挖苦。
“三十步，还未中靶，人才啊。”
“这都能免试中途入院。”
“也许是其他方面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算了吧，都这样了还过人之处，哈哈哈...”
郭薇越听越气，刚想出声喝止就被李思云拉住，冲着郭薇摇了摇头，说：“不要反驳，越描越黑。”
站在最后方的赵翰祺嘴角微微翘起，身侧的张让更是大声嘲讽：“没事没事，勉强也能算是第一了，哈哈哈...”
闻言，众人笑的更欢了。
“都笑什么笑，全都给我闭嘴！”远处的袁武面色阴沉的吼道。
众人见状立马收声，个个乖乖的站在原地，张让更是瞬间冷汗直流，生怕先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索性袁武并未再看众人，径直来到陆青面前，说：“你是第一次用弓？”
陆青抿了抿嘴，回道：“先生所言极是，学生确实是第一次用弓。”
袁武见陆青回答坦然，脸上阴沉散去，声音依旧有些冷的说道：“我见你气息轻浮，呼吸较常人急促些，应该从未习武吧。”
“先生说的是，学生在逸豫坊长大，从小醉情于诗画，尚未习武。”陆青尴尬的说。
闻言逸豫坊，袁武眼中一亮，随即语气平缓的说：“虽未见武学天赋，可生于书香门第，想必文采飞扬吧。”
陆青一愣，剎时间竟不知对方所言何意，只能作揖谢道：“先生谬赞，学生日后必定勤加练习。”
袁武微笑着说：“为人谦逊，甚好，有书院的举荐，定能让朝廷对你予以重任。”
听到这里陆青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彻底愣住，目光有些痴傻的看向地面，声音沙哑的说：“朝廷...”
······
日落西陲，永宁被余晖笼罩，书院也生出了些富丽堂皇之感，此时再看云山已不同于清晨的虚无缥缈，另有一种圣洁神秘的感觉。
一日课程结束，众学子顺着白玉石阶缓步而下，陆青几人也在其中。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陆青，郭薇小声询问李松轩：“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松轩耸了耸肩，同样小声的回道：“我也不知，无论是真是假，通脉之前对陆青的打击都不小。”
“没想到身体素质这么重要，虽然先生说的隐晦，但以陆青的才学肯定明白先生的意思，他可能通脉无望了。”李松轩面色凝重的走到陆青身旁。
这时陆青突然停下脚步，默默的看向被晚霞笼罩的永宁城，无数砖瓦在霞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从山上望去，整个永宁仿若仙城降世，繁华似锦。
看着眼前的绝美场景，陆青语气平缓的问道：“松轩，你觉得此时永宁与今早的有何不同？”
李松轩眯着眼睛说：“除了阳光刺眼了些，我觉得差不多。”
闻言陆青摇了摇头，说：“清晨站在这里，只有那些精心烧制的琉璃瓦才能在阳光的衬托下变的绚烂夺目，晚霞却不同，不管是晶莹剔透的琉璃，还是朴实无华的青瓷，都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听完李松轩再次看向永宁，默默的点了点头。
陆青嘴角微微翘起，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万物皆凡尘，众生亦平等，清晨还是陪衬的青瓷，此时已经绽放出不输琉璃的光辉，放眼望去已然很难分辨二者了。”
李松轩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说：“我好像明白了。”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既然万物皆相同，别人可以，我亦可以，朝闻道，夕入道，不同的只是时间。”
听到这里李松轩笑了，他看着好友认真的说：“看来你已经走出来了，我俩之前还一直担心你呢。”
陆青微笑着抱住好友，说：“谢谢你们。”
郭薇见状连忙跑了过来，小心的冲着李松轩眨了眨眼睛。
不等对方做出反应，陆青就微笑的说：“好啦，别使眼色了，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郭薇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这不是害怕再刺激到你吗？”
“我有这么脆弱吗？”陆青转身示意二人，“醉月轩走起，今天我请客。”
二人开心的说：“走起。”
······
书院深处的楼阁内正有两人相对而坐，一位是周老，另一位是在习武场出现过得袁武。
“今日你那边情况如何？”周老率先问道。
袁武神色兴奋的说：“您老可是不知，赵元帅的儿子赵翰祺，今天下午竟拉开了紫杉弓，一百二十五步，入靶七寸三分，这还是击碎一个箭靶后的成绩。”
周老有些惊讶的说：“那小家伙竟有如此本事！”
“确实如此，但身体素质依旧差些，虽勉强张弓，但两箭已是极限，如若射出第三箭，指骨必定崩裂，就算治好也会烙下病根。”
“无碍，年轻人冲动了些。”周老端起茶杯，“没有别的事情吗？”
袁武挠了挠头，思虑片刻，说：“没了，今天就这一件好事。”
周老皱了皱眉，无奈的说：“那陆青呢？”
袁武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他呀。
“这孩子今天怎么样？”
“平平无奇，有些方面还低于常人。”
“这我知道，他打小身子弱，很正常。”
“周老放心，我知道您与陆昉是旧识，我答应陆青了，书院必定全力推举他成为朝中重臣。”
“糊涂！！！”
至此周老面色大变消失在原地，只留的满脸问号的袁武留在那里静静发呆。
······
周老凭空出现在半空，正巧听见陆青对好友讲出盛景之下参悟出的道理，明白自己已经无需再出面，自顾自的说：“小青子你放心，就算真到了那一步，周爷爷也有办法将你推上去。”
说完，周老下意识看向习武场中央的青石台，笑了笑，消失在半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