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余见裴卿卿并未有什么动作,呆在风神殿很是安分的样子,不由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风声鹤唳了?而她在此呆的时间很是不短了,她在踌躇,她是不是该离开了。
但是天水还在闭关,朋友一场,又是从此再不相见,还是告个别好些。
这么一踌躇,她便收到了两个惊炸了的消息,一是风无涯云游离开仙神界了;一是有探者看到鬼族将领出没月神府中。
乙余被这两个消息震惊得久久不能思考,这是什么意思?风无涯和裴卿卿达成了协议,还是说他们俩个闹掰了,裴卿卿另觅伙伴?
但是他就这样撂挑子是怎么回事?
那个裴卿卿,果然是好手段,这只是发现她联络月神,私底下,还不知联络了多少仙神。这里果然是越来越乱了!
如此情况,她倒是不走了,她偏要看看那裴卿卿还有什么本事,这仙神界还要乱多久!
若真是暗影神的爪牙,她就不相信她揪不出来,打不死她!
脱离众神的包围,再现身已在万里之外。采薇牵着沐阳离黎华和冷烨远远的不算,还背了身,不看他们,也不言语,只没有抬脚离开。黎华气急,说不出话来,只看着远处调整情绪。冷烨实在未料与她再相见,竟会是这样的情景,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默然了半晌,还是冷烨率先开口道:“师妹,我们一直都在找你。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定会护好你的。”
旁人听了这样的话或许会觉得暖心感动,但是采薇却是最不愿听他们这么说。她是一个灾星,被她连累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无论是黎华还是冷烨,都是她至亲至近之人,她不能看他们有失。
“你们认错人了。”
她的嗓子因长期的干渴早就坏了,嘶哑低沉,她不用费一丝力气去遮掩。
黎华终压下了怒气,劝道:“我们可以离开这,四海八荒,去哪都好,他找不到的。”
这个提议是十分让人心动的,但她果断拒绝道:“路不同,何必有牵连。”
说罢再不等二人反应,携着沐阳已消失在了原地。黎华被天道敕封为空间之神,掌控空间之力,又在神尊境,自是能清晰感知到她离去的方向,自是不必急追,惹她不悦。
可,才出了仙神界却突然就没了踪迹。黎华大急,追了过去,只捕捉到一丝福神之力,两人去向早已不可寻觅。
六界,四海,八荒,说起来这世界极其的大,可这广大的世界里,她真不知能够逃到哪里?心中明知要远离一切故人,却仍违逆不了本心去了人界清辉宗。
数年过去,幽寒宫的花开得十分繁盛,师傅樊篱的墓边尤为灿烂。采薇跪在墓前,许久,许久,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沐阳长长叹了口气,四处打量起这里来,此地花开得盛,人却一个也没有,挺没意思。便上了玻璃栈桥,走出不远,见一八九岁的小男童正呆呆看着桥下深涧,顿时便来了兴趣,跑近前去。
这还是沐阳第一次见到人呢,哪里不好奇?男童浓眉深目,鼻如刀刻,唇若笔描,小小年纪却一副老成在在的样子,面上更是笼着层万年不化的寒霜,隔着米远,便觉寒气逼人。
男童瞥了眼沐阳,便转身走了。惊得沐阳目瞪口呆的,她可是福神啊,福神!谁能不喜欢她?谁能不追着她?
但转即想起这是人界,他只是一个人类小童,哪里能知道她是福神呢!不由兴奋了起来,蹭蹭蹭追了上去,也不多说,只笑盈盈不远不近地跟着。
男童被她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得十分不安,终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沐阳见他板着脸,怒气隐忍而未发,语气偏温和得紧!这反差,实在有趣!
呀,一不小心,竟发现这小家伙还是个福泽深厚的。沐阳更来了兴趣,掐指算啊算啊,但因她虽有神格,却实在年幼,算了许久,竟都没算明白。
男童实在不明白她这低着头摆弄手指是做什么,他又没考她数术!等了良久,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你父母呢?”
沐阳也是个性子执拗的,不愿放弃,偏要算出来不可!一边掐着手指,一边念念叨叨,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空闲回他的问题!
男童见她不大,想来还不太懂事,摇头妥协道:“算了,我叫人帮你找父母吧!”
便扯着她的衣袖将她拖到了暗影部,李总管(黎华之师,曾经的刺门门主)见了男童忙丢了手里的简报,急急走下高座来迎他,惊诧不已:“思儿!你可好久不来看我了!”
冷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后将沐阳从身后拉出来,说道:“她与父母走失了,李叔叔可否将她送回家?”
冷思平日练功勤勉,除了偶尔去在幽寒宫外看看风景,几乎从不出长老峰,所以看到沐阳时,没做多想,只以为是宗内哪家的孩子。李主管掌着暗影部,对于清辉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门清,见了沐阳,十分诧异,反问冷思道:“你今日出宗门了?”
冷思不知他为何有这一问,默然摇头。
李主管更觉事情怪异,将沐阳好好打量了一番,小姑娘生得着实不错,但身上既无道力,也无妖气,看着就一个普通的小女童。可是,普通的小女童能够出现在群峰之巅的清辉内宗核心区域?
“谁带你来的?”实在想不通,只能问了。又怕孩子畏惧,不敢开口,更是蹲着身子,布着笑,温声和气。
沐阳仍在掰着手指掐算,瞥了李主管一眼,见他这么大了,修为却不过合魂境,她虽然幼小,但骨子里却是极高傲的,哪里愿意理会他!
李主管又和气地问了几次,小姑娘却只是玩着手指头不理,不禁十分惋惜,没想到生得这般漂亮一姑娘竟然脑子有问题,实在可惜,可惜呀!
李主管摇着头站起身来,对冷思道:“她不是我们宗门的,应该是哪位过路的高人因事急暂时将她留在这了。”
冷思愕然,正犹豫是不是将这小麻烦仍这里时,沐阳突的抚掌大笑道:“呀,原来你是神之子!”
此话一出,不仅冷思,就是李主管都大惊了起来。冷思之父冷烨着实于九年前飞升仙神境,已成神了?
小女孩刚才掰弄手指是在掐算?这么小的小孩子就能掐算了?
冷思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李主管到底见识广,立即判断出这小女孩怕是不简单。自九年前人界天轮开启,妖魔鬼三界之兵借路人界后人界再不复以前太平,时不时冒出个似人非人的高手在城里闹事,诸宗门无力去管,只要不闹得太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李主管冷汗淋漓,这小女孩他什么都探查不出,修为恐怕远高于他,他万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冷思没有想那么多,欣喜急问道:“你可能算出我父亲如今怎么样吗?”
沐阳不由垮了脸,就算他身上的福缘她就费了好大力气了,哪里还有本事算旁的呢?但是见冷思一脸憧憬,料他一定十分思念他的父亲,她感同身受,不忍看见他失望。踟蹰了许久,嗫嚅道:“你父亲叫什么,我试一试。”
试一百次她也是不能,但是母神却完全有能力做到的。她或许可以等她心情稍好的时候,求一求?
冷思大喜,一张冷脸顿时绽开了花,眉目温顺了起来,更是泛起一层淡淡的霞光,激动地回道:“冷烨,我父亲名讳是冷烨。”
沐阳将冷思上上下下打量了番,不由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转身出了暗影部,朝幽寒宫去。走了几步,却发现冷思跟在后面,嘻嘻一笑,顿时消失在了原地,惊得冷思连连猛揉眼睛。
李主管没有跟出来,却在窗后观察,见她突然消失,冷思慌里慌张四处寻找,便走了出来,劝慰冷思道:“她不是我人界的,忘了她吧!就算她说了,你也不能信的。”
冷思惊愕地看着李主管,渐渐的,渐渐的,眼眸中那因为希望点亮的熠熠光辉散去了。他觉得全身无力,喘不过气来,耷拉着头垂头丧气地走了。
沐阳也很难过,她很想去见她的父神,质问他为什么将她们母子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质问他为什么不要她们……
但是她不能。母神恨他,父神已伤透了她,她不能再做任何让她担心,让她伤心的事。
采薇已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睡了,她睡得很沉,沐阳来时她都没有醒。沐阳懂事的又退了出来,在幽寒宫内翻找了一圈,实在没什么东西能引起她一丝兴趣,便飞身到了屋顶,百无聊赖地看风景,捧着脑袋想事情。
人界的冬日,风总是格外的肆意,倏而自东向西,一会由西去北,飒飒摇落些许冰花,再无痕际,终不知去向。沐阳虽不是天诞之神,但生而为神,自是不怕冷的,在这萧瑟冬风里,她那颗小小的心倒渐渐安宁了些,不禁伸出手,闭上眼,站起身,在这群山之巅的幽寒宫屋顶感受风。
“你是谁?怎在我清辉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