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不知他这是何意,只是被他浑身凛然的杀气吓得慌不择路地逃到了自己的房间,更是躲进了被子。
待恐惧过后,这才明白,风无涯是认定她使计博取他同情,借渡气与他亲近。此时采薇身子已正常了起来,可她却觉比刚才还要冷,冷得她竟然遏制不住地颤抖,哪怕将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还是觉得冷。
若是,若是黎华在此,不,不,她的事,她自己扛得起!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说!
不,她怕的不是风无涯说了什么,她怕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为什么,为什么在那种时刻,她的心会有那般表现?
难道……?
不,不会的!
”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
也不知念了多少遍,采薇终沉沉睡去。风无涯却是睡不着了,看了会风景,下了会棋,又在房内转了两圈,越想越生气,听得采薇气息匀称,沉沉睡去,火气更是大了起来。又转了三圈后,终究再忍不住,踱进采薇房间,一把将她摇醒,说道:“我要出去了,你怎么样?”
采薇才睡着,这就被摇醒。心中很是不爽,但是看着风无涯那张黑沉得可怕的脸,她非常明白此人正在报复被叫醒之仇,此时若她敢再睡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将她这个包袱甩了。
便坐起身来,回应他说:“我去,请屋外稍候。”
她本没有脱衣,但是衣服褶皱得厉害,实在出去不得,只好换了身衣服。发髻也得重新梳过,才散开,风无涯已是不耐烦,在门外催道:“我走了,你随意!”
接着便听见脚步朝楼下走去。
采薇见此,只得随意挽了个发髻,连忙用冷水洗了把脸,连毛巾都没顾上,拿了块手巾边擦边从窗下跳去,倒正好跟上他。
风无涯听得动静,也没有回头,他今日心情极坏,街上一应叫卖,都丝毫没有兴趣。最后竟从街市离开,踏过小桥,走进黄泉路上。
风无涯低头走着,曼珠沙华无风而摇,荡起粼粼波光,渐渐结成画面:不知是何方,只觉浩渺广漠,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树,没有草,没有花,没有水,甚至,连泥土也没有,只有嶙峋巨石,依稀矗立,绵延不绝。
而就在这些石头间,有轻柔的风,如石间的精灵一般,飘荡嬉戏,然后欢闹着汇聚进中央最高最大的几块巨石里。
不知过了多少年,风不断地从世界各地,四面八方,不断地涌进那巨大的石块后。不知哪一年开始,那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旋,从此,有更多的风从各个方向欢奔着涌进风旋,渐渐的,风旋越来越大,越来越浓郁……
又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一天,天空突然雷电大作,铺天盖地,震得石动地摇!雷电在天空中盘旋聚集了七天七夜后,突然的,如河水倒灌一般朝大地上那几块巨石中的风旋咆哮而去!
巨石瞬间分崩离析,碎成一片蒙蒙砂砾。可还未等这些砂石落地,却又是一道天雷轰炸而来,砂砾翻滚奔腾,近处的未碎的石头再扛不住压力,蹦碎成沫,空中地上,沙尘滚滚。
尽管如此,天却没又收手的打算,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天雷降下,只是展眼看去,地面已成了个很大很大的深坑,空中黑乎乎一片,什么也不看不清。
直到半月后,尘埃落定,方见那当中再没什么风旋,却是一个少年正盘腿冥想。这时,从空中下来一个鬓发斑白的老者,老者手持一杆白骨拂尘,身穿宽袍,缓步而来,带着满脸慈笑,对少年道:“倒是个俊俏的小伙子,你可愿跟我走?”
少年睁眼,打量了老者一番后,倨傲道:“我是风,风是不能受任何限制的!”
“哈哈哈……”老者大笑数声,却没有生气,反而很是和蔼解释道,“天生万物,万物皆秉承天意,既在天道内,又如何能肆意妄为?”
“你我非同道,你要做我师傅,又能教我什么?”少年仍是不愿。
“你乃天生之神,我奉天道授你大道之法,你说我可教你什么?”
少年没有接言,直瞪瞪看着老者,却是不信。
“这样,你反正也没地方去,你先跟我走,实在觉得我不能教你,你想去哪,随你?”老者慈眉善目不舍不弃诱劝道。
少年想了想,终点头跟着老者走了!
欢悦了不知多少年的荒漠,再一次沉寂了起来。
曼莎珠华缓缓摇动,粼粼波光荡漾,形成一副新的图画。
宫室内,老者指着另外一个少年介绍给他认识道:“这是你师兄,钰镶。”
又对钰镶道:“这是你师弟,风……”
老者这才意识到,这个少年还没有名字。呵呵一笑,略略低头,便想到了,与少年商量道:“你乃风神,风无涯无际,你就叫风无涯可好?”
风无涯昂头,神情不屑:“你都还不是我师傅呢!他怎就是我师兄?”
老者也不恼,继续哄道:“你这不是算认我作师傅了嘛!为了见面好称呼,叫个师兄有什么问题?况且,你师兄可也是个有本事的,你不吃亏!要不,你们俩比划比划?”
风无涯自是无所畏惧,钰镶听师傅之意,便也不客气,站到庭中,伸手请他下场。风无涯咧嘴一笑,却不走入场中,反而消失了,化作一阵风,呼呼地告诉围着他旋转起来。
钰镶却并不慌张,微微抬手,将手从衣袖里伸出来,拿着小刻刀在空中勾画了几笔,顿时光辉溢满庭院,光华消去,他周身已有一层结界守护,风无涯奋力撞上去,却被反弹了回来!
他向来高傲,怎肯罢休,便又奋力连连撞击,道力四溢,庭院周围的房子皆摇摇欲坠,可钰镶的结界却纹丝未动。
老者笑盈盈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也不出言提醒,也不出言阻止,只略微抬了手,将四周的房子护住。
钰镶就那么站在结界中间,不喜不怒,就这么看着风无涯如疯子一般连连朝他的结界撞来……
采薇正兴趣盎然地等着看风无涯受挫的神情,谁知曼珠沙华又晃荡开了,画面散去,又凝结,却是新的场面了。
老者气息奄奄,身形不稳,风无涯一脸悲色地搀扶在旁。泪早已爬满他的面庞,更是哭得歇斯底里。可老者脸上却挂着笑,仍安稳他道:“有始便有终,有聚便会散,没什么好伤心的。好在你们三个修为皆已大成,都还算聪慧,这世界承平也久,新主未降,你们捣捣乱,搅搅水,挺好!”
风无涯顿时哭不出来了,羞愧难当,当即沉痛立誓道:“师傅,只要你不自散元魂,我保证再不闯祸,就是阿钰阿术,我也可以天天将他俩打得没力气出去闯祸!”
“不了,不了,为师也想清净清净!你们仨,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不用这么狠吧?”
“不狠一点,新主怎么会出来呢?为师老了,老得连脑袋都不想动了。风啊,我独独把你带在身边,就是想你答应我一件事:天道乱,六界无纲,人界是六界根本,你得给我守着!”
“他作为禁咒之神,挥手间就是世上规则,却又行这般无则之事,您真的不怨?何必为他兜着?他做的事就该他自己偿还!”风无涯见老者元神渐散,已是最后的时间了,再没有任何的机会可以挽回,强压着心中如海浪般汹涌的悲伤,他问出了心底里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终究你不懂他!那就看着吧,看着,看着,你就……”
老者话未说完,便已化作星星光点飘散开去了,徒留风无涯歇斯底里地呼唤……
采薇沉湎在故事的悲伤中难以自拔,竟未察觉到曼珠沙华的图画是没有声音的,但是她的脑海,却可以真实地呈现当时的声音。
没留意,竟撞到一硬物,抬头这才发觉风无涯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脚步,被采薇撞上,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弹。
采薇不敢多问,忙后退几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良久,风无涯开口了,声音却异常的漠然:“你走吧,不要跟着我了!”
“哦!”采薇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风无涯却顿时炸了,回身咆哮道:“我的话你不明白吗?滚啊,离我远一点!”
采薇绝没料到他会突然这般疯癫,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偏生又不敢赌气就走,只得壮着胆子怯怯问道:“那我如何回人界?”
“你回不回人界,关我什么事?”风无涯冷笑,嗤她似傻子,便转身走了,一步数米,几步已在百米之外,继而更是人影也不见了。
采薇很慌,可这绝不是慌的时候。她得冷静,冷静冷静再冷静。首先,她有许多的钱财,就算没有风无涯她也可以生存下去。其次,她已经能够修炼了,待修为到了,她一定可以回人界的。
那么,她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不被发现?
她得躲起来!得找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