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之人也没作他想,只希望能够在冷烨破境成功前抓到一丝契机。落虹没有近前来,只远远看着这边,见黎华破境成功,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无喜无忧,却微微皱了眉头。
上官无垠对她是了解的,不由劝道:“他不过是才破渺君,何足惧哉!”
落虹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走进帐篷里去了。
上官无垠本是留守宗门的,但因为近日里终于破境成功,修为达到了渺君期,又有落瑶携着阮域回了玄幻宗,他在宗内也是不便,便申请了过来驰援落虹。
只是落虹此次回来,性子变了许多,就是他,很多时候也猜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就如现在,他就不知她忧什么。清辉势弱,如今虽一下子有两人突破到渺君,但这也没什么,与他们玄幻宗相比,那还差着不止一点半点呢!
谁知落虹却神情肃然地告诫他道:“不要和黎华动手,除非你的修为能够远高于他!”
上官无垠更加不解,见她神色不佳,不便多问,也就含糊应了下来。
冷烨才睁眼,便见天空猛得炸了一个响雷,围观之人吓得惊慌跌地者不少。待看清楚天雷未下,只是在高空中不断炸裂时,这才明白过来,怕是妖魔鬼三界的大军要来了,也来不及管身上尘土,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岗位。
端木藜、落虹、温长老三方带着一众人等本就是守着三个方向,见天中惊雷,俱忙吩咐一应人员全回岗位,陷阱、机械,都调整到作战模式。
而端木藜、落虹、温长老、水方、上官无垠、黎华六人升空去到那血红的光幕前。
光幕此时亦有了很大的变化,由原先的暗红渐渐的透亮了起来,通透了起来,竟一甩此前的诡异寒瘆,倒有几分红宝石的温润美丽。
空中仍是惊雷阵阵,却偏劈不散那矮矮的,低沉的血云。而那血云竟还渐渐收敛了起来,由暗红渐渐变成褐色。
前一刻还红光灼灼的交城,此时倒有几分暗沉,如若夜幕初临,将黑未黑之时。可此时,实实在在乃正午不错。
也不知砸了多少雷,或许上天也是累了,便收了雷声。那血云见雷声不响,闪电不来,似若无趣,竟也渐渐消了,等到傍晚时分,交城竟难得呈现出一片静谧祥和,再无半点诡异之色。
那块巨大的光幕越来越透亮,此时比之那美玉还要漂亮几分。等到夜幕降临时,众人这才发现,它竟然还有微弱的白芒在内里一闪一闪的。
等了有大半天了,却还是不见妖魔鬼之影,说是不焦急,那是不可能的。说是焦急,却又兀自觉得好笑。端木藜、温长老年纪都已大了,没性子这般等着,二人便约了一起回帐篷里先休息会
端木藜又算了几卦,却是连连摇头,一再长叹。
温长老见此,劝慰道:“算啦,我等已做了能做的,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端木藜知他误会了,摆手解释道:“不是凶兆,而是根本就测算不出来!想来是因为我被天道厌弃,大限将至吧。”
“何必如此,天轮将启,整顿整顿精神,换个世界,还不知有多少年好活呢!”温长老笑了。
“怎么,你舍得撂挑子了?我可是给你们清辉宗算过了,你们这年轻一代,虽说人才辈出,但却实在太出色了些,你未必能留几个给你撑场子!”
“啊?”温长老顿时不好了,他这把年纪,求道之心早就不复当年了,亦深知自己只怕此生此世都再没机会可以再进一步了。但宗内有人撑得起,他也好乘凉!他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为他们算计计划,那真是没意思了。
算着天轮之期,又将宗内优秀的几人盘算了一遍,仍是不敢相信他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开第一大境,将脚步迈入第二大境。但是端木藜向来算无遗策,此时也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该失落好,只得尴尬着笑上几声。
却又想着,若并不是升天,而又是陨落呢?不觉皱了眉,心中沉郁,不由琢磨起怎样才能将这几个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调回去。
端木黎睨了他一眼,便猜透了他的想法,阻止道:“你放心,虽说我这卦算不出,猜不出这天机。但是人心,我还是算得准的,往后怎样,不知道,但交城这一役,定然是不怕的。”
温长老不解,这明明是最凶险的了,又怎的是无妨的了。端木藜哈哈一笑,解释道:“我那徒儿是个没良心的,有耐心便帮你做几件事。没耐心了便躲着,任凭你天翻地覆,他也未必出来。但是我瞧着你们宗门的那个司徒采薇却是个重情重义的,我这将她送了过去,就是风无涯不想来,恐怕也不容易。哈哈……”
温长老默默翻了个白眼,连自己的徒弟都算计到这程度,真是……!但想想,按照目前收到的信息,风神复体,此前的风使已成烟云。北冥宗当日情况他也听说了,虽说采薇是被救走了,但万一并不是风无涯呢?
就算是风无涯,神之心思,谁能定呢?采薇她一个小小姑娘家,哪里有本事左右他的想法?
见他摇头不信,端木藜再解释道:“我这一生,杀罚天下,手上沾血不少,却从来没有半滴无辜者之血。但十多年前,司徒一家,倒着着实实是我做得不厚道。只是这个采薇啊,实在,不简单……”
此中细事,他一时也解释不清,也懒得多说,只言道:“鬼术那次可是下了血本,无涯他是人也好,神也好,都是躲不过的!没那么容易能够撇开!……”
继而还在囔囔着什么,温长老哪怕是靠近些,侧了耳朵,也是听不清了。但见他面容渐渐转愁,知道他又开始为他那好徒儿担忧起来。作为外人,温长老自不好多说,到了他这年纪,自是看得通透,不纠结小的是非。
二人心中担忧,哪里有心休息。絮絮叨叨了一晚上,终于熬到了天明,便从帐篷里出来,朝那光幕飞去。
不知是否是天亮的缘故,光幕此时看着直如一块通透水灵微微带着枣红的美玉,再不见有丝毫的光芒闪耀。
水方不知在哪里弄了张躺椅来,将一把折扇挡在面上,此时还没睡醒。黎华席地而坐,一直都在修炼,巩固境界,亦未睁眼。上官无垠叽叽喳喳了一晚上了,此时被落虹一条绳子给捆了结实,就连嘴也被堵住了。
落虹自个儿抱着把剑,瞪着光幕,倒是一夜未合眼。端木藜还未落地,便指着黎华对温长老道:“要不是天轮将近,此子,我是一定不能留的。”
温长老苦笑,这老匹夫,真真霸道!却又突然想起黎华遭遇,不觉疑上心头,惊问道:“他父母……”
“不是我,不过我那时倒是找过他,想让他来我北冥宗。可这小家伙,年纪不大,主见倒是不少,偏生不肯。若不是这几年垂暮已至,心未免善些儿了,不然真拍死他在当场。”
至此,温长老算是明白了,指着他笑骂道:“您老……”
端木藜实则不知比他大了多少,终究还是责不出口。
如此卓越的人才,却又不能收揽到北冥宗,假以时日,只怕这世上再无能拦住他的人。北冥宗一头独大的格局必然将会打破,他如何能忍?不过,天轮一开,这等人才,哪里有心思还在人间打闹?
既然不会影响人界格局,他也就顺应下天势,为仙神界送上一个添乱的人。
日渐高升,可那光幕仍无半点反应。端木藜也不是有耐心的人,等得心烦气躁便喜喋喋不休,这一点水方是知道的。所以任凭他们有多大的响动,他就是大咧咧高卧不起,不然师傅定然可以从他第一世给他算到一百世,想想,就浑身哆嗦。
“啪嗒!”这一哆嗦,扇子掉了,偷偷睁眼,见端木藜正给温长老算得起兴,忙悄悄拾起扇子,继续睡。
日已正中,光幕仍未有所反应,水方躺也躺得身子骨发僵了,便在附近挖坑种起树来,虽说在他的道力影响下,倒也眼见着能够发芽长枝,但高不过半米必枯,只得丢了手,想着下次叫绿农来改善改善这个鬼地方。
便弄了个池塘,丢了几条鱼,钓起鱼来。
上官无垠咿咿呀呀终于求到了落虹给他将绳索解了,立即跑到水使面前,一脸崇拜道:“水使,您真会玩,带带我好吗?”
从水使开始种树时,他早就心痒痒了。却不料水使连个正脸也没给便将他轰飞了。
温大长老听得端木藜说他那个宝贝孙女终会嫁给石家那小子,生活幸福美满,得享高年,高兴得都咧了嘴,哪里还记得说他命将不久的事。
端木藜将温长老一家上上下下算了个遍,瞧了眼那光幕,仍毫无反应。便看向了黎华和落虹。
落虹是知道他脾气的,平日里想见上一面都是难的,不要说请他算上一卦,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今见他终于将眼光从温长老身上移开,忙奔了过去,兴奋异常地求道:“您老帮我瞧瞧!”
“你想瞧什么?”端木藜难得好耐心道。
“我想……”落虹不觉忸怩起来。端木藜心中顿时明了,直言道:“你和他没缘分。”
落瑶还想问点别的,但是端木藜已经走开了。黎华早已闭目听他讲了多时,今见他朝自己走来,忙拘手行礼。
端木藜看了看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反而朝远处的水方喊道:“徒儿,过来,让为师看看你三十六世会不会有朵桃花了!”
黎华见此,不觉担心,忙大拜道:“前辈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无论是何种不好,在下都可以承受。”
端木撇了撇嘴,十分不高兴了,嚷了起来:“你这种不信命的人,还算什么命!”
黎华汗颜,未料到十多年前的事这位宗主如今还记恨在心上。只得辩解道:“晚辈今日只想问情缘,不知今世可有桃花否?”
端木藜听说,亦来了兴致,又是掐指,又是卜卦,笑眯眯道:“桃花啊,那是灼灼十里桃林,就是不知你要吗?”
“沧浪三千,只取一瓢。但问那一瓢。”黎华坚定地回道。
端木藜却犯难了,偏偏就那一瓢不知怎的总笼着白光,看不清楚。他倒也是较真的,当即拿出法宝天演盘,好好演算了一番。
可越是算到后面,越是吃惊,面色渐渐不好起来。
水方虽是在钓鱼,但是也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关于风无涯的八卦他是听到一些的。如今见黎华问情缘,哪里还有心思钓鱼,忙侧着耳朵认真听着。后见师傅竟然连天演盘都拿出来了,忙将鱼竿一扔,偷偷蛰在身后围观。
如今见端木藜面色不好,亦兴致大起,坐等师傅开口。可端木藜偏生不开口了!急得他那颗八卦的心,真真无处安放。
黎华见他又不言语,再拜道:“还请前辈明示。”
端木藜侧身,仍不想说。黎华偏走到他面前,再次拜请。
端木藜长叹一声,牙酸一般地说道:“正如你当初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