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联盟里那些本就摇摆不定的那些新商户们看局面混乱起来了,再加上一旁亲眷的呼救,一时间乱极了,一直到有一个新商户丢下了武器,退到一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方向似的,所有摇摆不定的新商户纷纷丢下了武器,退到了一侧。
商户联盟一下子弱势了不少。但是都拼着一股子狠劲儿。王家、新商户、老商户各有伤亡,也算是打破了完全被王家拿捏的死局。
常豫终归是心气损伤,在常夫人旁边去了。
王家以及和王家沆瀣一气的新商户们,看着这些老商户们不要命的劲头,也有些怕了,再加上王行的伤,不容耽搁,王雄带着一众人等开始转移战场,试图把混战引入到青石客栈里。
山匪们倒是不怕事儿,他们手里本来就有人命,现在是乐得看众人互斗,现在火烧进来了,却也不插手,抱着肩膀站在二楼看着混战。
王雄恨得牙痒痒。这么斗下去,自己确实是有优势,但是也会被这些老商户门磨下来一层血。更别说后边还有群虎视眈眈的山匪。
无奈,王雄只能带着一众人有意无意地开始退让。他知道,已经把大家引到了青石客栈,一旦他退出了,这些老商户们必然要和这些山匪们对上,到时候他就等着坐收渔利。
但是大家都不是傻的。山匪们知道他的意图,怎么可能让他逃脱呢。
老商户门顾及到家眷,也无暇再追,也开始退让。
一时之间,反而是山匪们开始掺和。这些都是真的刀口上舔血的人,自然刀刀下狠手。一边拦着王家一众人,一边打杀着老商户们,竟然还游刃有余。
张母等人一时也没人再关注了。张母刚才跟山匪说完话,几人竟然没有堵她的嘴。她招呼一旁的家仆背过身去,往她这边侧侧身子。家仆不明所以,但是也照做了。她俯下身子,用牙齿咬住家仆手腕上的绳子,一点一点开始试图解开。
终于,绳子好不容易被解开了,张母的嘴磨出了血,却顾不得,赶紧让家仆给自己解开绳子,又把困着的几人都解开了绳子。
张夫人留下了两个家仆,让其他几人赶紧下楼去帮助老商户们,并交代一定要嘱咐老商户们,赶紧逃脱。先离开青石客栈再说。
张夫人带着两个家仆,悄声赶到库房,搬出了几罐煤油、酒等,把二楼的房间,尤其是各个柱子处洒满了煤油和酒。
张夫人让两个家仆离开,二人也看出来了她的意图,说什么都不愿意走。最后,其中一个家仆半拖拉半挟持地带着张夫人下楼,另一人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开始一间一间地点火。
许是刚才从楼上下来的几人惊醒了山匪们,他们也知道楼上几人已经逃脱了。此时张夫人两人下楼就被人堵在了楼梯口,二人手无寸铁,终是命丧黄泉。
当常谷硬撑着一口气,拿着长矛挟持着县令,带着一众衙役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已经烧成一片火海的青石客栈和地上的一堆尸体和缩在一旁的新商户们,以及一旁被绑成摞摞的家眷们。
山匪、王雄一行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苏家、常家、方家等众多老商户死伤无数。还勉强气息尚存的几个家主也都身受重伤。
常谷目眦欲裂,丢掉手里的长矛,扑向了常家夫妇二人,趴在二人身上痛哭。
一旁的苏家主也紧紧搂着爱妻和爱子,一向整齐洁净的衣袍此时已凌乱不堪,上边布满了血迹、泥土,他眼角缓缓划过一行眼泪,终是阖上了双目。
常谷抱起父亲,又背起母亲,他踉踉跄跄地往常家药馆走去。在这一天,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
一直到常家药馆燃起熊熊大火,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传承了一百多年的常家药馆,没了……不只常家药馆,还有苏家、方家等等这些老商户,因为他们的淡漠,因为他们的放弃……
张夫人和死了的老商户们的葬礼,是新商户们操办的,可能是因为心虚愧疚,也可能是因为花费的是几家老商户的银钱,丧葬办理的倒是非常隆重。
当张金回来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了,他废了很大功夫终于找到了清溪爷爷,但是找到的是清溪爷爷的尸体。老爷子为了摘一株峭壁上的野生灵芝,失足摔落了下去。张金找到老爷子的时候,几欲崩溃,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直面生死。他害怕,既害怕死亡,也害怕面对清溪,但最终还是选择把清溪爷爷的尸体背回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回来要面对的是更残酷的现实。
青石镇彻底冷清了,也彻底沦为了新商户们的天地。山匪和王家一众都不知所踪,一些幸存的老商户也都元气大伤,可能是被伤透了心,也可能是养伤需要,纷纷举家搬离了青石镇。
张金接管了青石客栈,又进行了翻修,他好像一下子成长了,变得圆滑、世故,整个人也面容沧桑了很多,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幺娘长叹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痕,恨恨地道:“最可恨那山贼还有那王家人,好好的青石镇,好好的人家,生生给……还有张金那小王八蛋,都是他自己为的!”
长长的故事听完,灵越几人也不禁唏嘘。天灾人祸,青石镇那些老商户们,可真真是难极了,也难怪这里的百姓都不信任官府。当时的官府但凡能有责任感有担当一些,最后的局面便不会这般惨壮了。
“那……现在捉到那些山匪了吗?官家有什么作为吗”灵越问道。
幺娘先是眼睛一亮,听到后半句又黯了下来。“捉到了,不是官家,是清溪姑娘在天有灵,这些山匪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才刚刚有了消息说是出现在了青还山,就听说被迷了心窍似的,一个接一个从青还山的悬崖那里跳了下去。都死绝了!”最后一句话幺娘说得甚是畅快。
连怀连忙看了司徒御非一眼,看到对方神色深沉,眉头紧皱,不由得给暗暗祈祷这些人最好已经自己倒了大霉,被办了或者如何了,落在主子手里,怕是……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幺娘才反映过来似的,拍了拍胸口,带着歉意道:“看我,都说得什么,净给几位贵客添堵。来来来,我先给夫人量量尺寸。”说罢就拉着灵越进了里间。
等两人量完出来,便只见司徒御非一人在店里站着,已不见连怀踪影。幺娘正说要给司徒御非量尺寸,司徒御非却拱手告辞,“我无需过多衣物,大嫂精力充沛的话,便劳烦多给我家夫人做几件衣服吧。我们还有些事务在身,先行离去了。”
说罢冲灵越一点头,二人前后脚踏出了苏记成衣。
跟着司徒御非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后,灵越才追问道:“宫主,连大哥呢?咱们这是去哪里?”
司徒御非依旧匀速前进着,“他有别的事情。去常家。”
语言简短,却有力,清楚地回答了两个问题。
灵越撇撇嘴,哟,现在话少了,现在不是刚才在铺子里一口一个“夫人”的油滑鬼了,真是一个十足的闷骚男。
“你是在怀疑……常谷?”灵越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司徒御非终于舍得赏赐给她一个眼神了,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几分赞许,“嗯”了一声。
灵越气得想打人,这是有多看不起人。这整个事件,有可能还活着的,就是张金、幺娘、常谷,以及那些举家搬离的老商户们,而现在看来,老商户们这条线还没有动静,和幺娘接触下来,她就是个普通的女人,不可能搞出来这些,而张金虽然可疑,但是他是一个明线,这么多人盯着他呢,他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做什么。现在最最有可能的就是生死未卜的常谷,虽然大家都以为他死在了常家的大火里,但是没有任何人亲眼看到他,只是这么多年,大家都没有见过他,当年也没有见他从常家出来,顺理成章的猜想他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但如果他还活着呢?如果……他就藏在常家药馆的某一个角落里呢?那这么多年,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二人放轻脚步,走到常家药馆一侧的小巷子里,隔着墙,里边就是破败的院落。灵越正在摩拳擦掌,想着找一个矮一点的地方好翻越,一下子被人拎着后脖领子像拎小鸡崽儿似的拎了起来。她愤愤磨了磨牙,哼,不就是会个小武功嘛。
二人翻进来的应该是常家后院,后院被烧过的痕迹明显更严重,证明当时常谷应该是在后院引的火。整个院落长满了杂草,一看就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灵越正准备蹚着草走,刚一动,就听见沙沙的草动的声音,连忙停下,这草声也太大了,一听就知道有人在走。
正为难之际,忽然,后脖领子一紧,心里跳出来两个大字:果然……
果然被人领着后脖领子,一阵轻功飞过,直接跨过一处破掉的窗户,跃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