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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成婚

一、

岑寂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昏迷中,总有一抹鹅黄的影子,拿着一块干爽的手帕,替他不时沾着额头上的汗。

他挣扎着想醒来,却又总跌入一阵浑浑噩噩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神志不清了。因为他记得有一次,在半睡半醒的时候,颚下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过。

那冰冷的感觉极为熟悉,让他想起了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子。

她笑起来真是可爱啊,月牙儿般的眼睛,水当当的,连他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可每次当他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却总是温黙吟那双温柔如初的杏眼。

她总会说,梦见什么了,连嘴角都挂着笑意。

岑寂虚弱地笑了笑,说,没有,只是一些从前好笑的事情。

就像此时,看着岑寂醒来,温黙吟端来一碗热粥,吹了吹,道:“起来喝点东西吧。”

岑寂坐起,有些赧然:“我自己来吧。”

温黙吟不应:“你身子虚弱,还是我喂你吧。不许拒绝。”

于是岑寂只能一口口地喝着温黙吟喂来的热粥。

粥很香,散发着淡淡的甜腻。

岑寂不喜欢喝甜粥,却还是喝了满满一碗。因为他知道,整个空山岭上下,大概只有他一人能喝上温黙吟亲手喂的粥了。

只是他不知道,十二年的暗卫,让他习惯于服从温黙吟的任何要求。

喝完粥,温黙吟放下手中的碗。

她坐在床侧,安静地看着岑寂。

她发现岑寂下颚的胡茬似是怎么长都长不长,长不密,总是稀稀拉拉的冒个尖儿,颓废挣扎如荒原野草,不灭,不生。

“七哥,你瘦了。”温黙吟伸手替他理了理鬓角的乱发。手指在触及他两鬓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指尖下划过了瞬间的僵硬。

温黙吟右手缓缓垂下,握住了岑寂的手。

岑寂一怔,抬眼看她。

“七哥,我们成婚吧。”

岑寂错愕了好半晌,他大睁着眼,道:“属下……”

“不要摆出‘属下’这两个字。”温黙吟忍了忍。

岑寂噤声。

他的确没有想到,温黙吟会如此快的决定此事。

因为没有想到,所以措手不及。

“我们……”岑寂忍不住开口,却再次被温黙吟打断。

只是这次,打断他的,不是温黙吟的话,而是她温婉哀戚的眼神。

温黙吟双眼泛着盈盈水光,不是泪,是无线期盼,让任何人都无法狠心拒绝的期盼。

岑寂在她的注视下,有些无处遁形。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逃,可又忍不住想逃。

“你是主,我是仆,我们之间,地位悬殊。”说话的时候,岑寂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他总觉有千万理由,却只想起了这一条。

温黙吟笑了笑,似是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

“地位?好办。要么,你当空山老爷,要么,我放弃整个空山岭。”温黙吟说的平常自然,岑寂听得心神不宁。

不论哪一条,都是他不愿意做的。

温黙吟握着岑寂的手,紧了又紧,“七哥,我们成婚,好吗?”

“七哥,我知道你不愿当空山老爷,我愿意跟着你离开空山岭,我们归隐山林,好吗?”

“……好吗?”

岑寂被问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还能拒绝吗?自己不是一直梦想着娶到像温黙吟这般温柔娴淑的妻吗?如今她又放下自尊,放下权利,亲口求他娶她,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好。”

一个简单的字,就是一辈子的承诺。

温黙吟知道,自己终于要来了这个承诺。

她安静的伏在岑寂的身上,展颜一笑。

她没有看见,此时的岑寂,正怔怔得看向窗外,园中正好有一株怒放的野山茶,骄傲又孤独。

二、

九月未央,空山岭苍翠已老。

岑寂坐在山顶上,黑色的外衫被风灌得满满的。

他背倚着山石,仰头,双眼被风吹得酸涩。

冥冥苍穹,一钩银月下弦,如一双悲戚的眉,令人不忍多看。

还有三天就是他和温黙吟成亲的日子了。

日子一直过得有条不紊,安静如山涧经年不停的溪流。

前天起,空山岭便已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贺喜之人,客房已经供不应求了。空山岭的请帖如雪花般纷纷飘下山去,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张,会飘进青鸾林呢?

岑寂想起身,发觉右腿弯起的时间太长,有些僵硬。

他伸手去扶身后的山石,却握住了一双温软的手。

他回首,月光下,温黙吟静默在他身后,她身周吹过的清风,似乎都变得柔软了。

“默吟。”岑寂并不意外。他站起身,极慢,极慢的。

“七哥。”温黙吟顿了顿,似乎有什么不能下定决定的。

“怎么?”岑寂很少在温黙吟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温黙吟抿了抿唇,道:“没什么。空山岭来客了。”

空山岭连日来访客不断,这有什么稀奇的?岑寂淡笑:“嗯,辛苦你了。”

温黙吟别过脸去,无声的拒绝了岑寂言语中不可逾越的距离。

“你不想知道谁来了吗?”

岑寂道:“不管谁来了,婚宴那天,不都会见到吗。”

温黙吟回过头,道:“好。”

略一沉默,她又道:“回去吧,七哥。”

岑寂“嗯”了一声,跟着温黙吟往回走。

一阵风过,岑寂有些冷。

卧床的一个月,他总是莫名觉得冷。

尽管是夏末秋初,温黙吟还是叫人添了床被子,甚至在屋内燃起了炉火,可他仍旧拼命蜷缩。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流着流着,就降了温,直到凝固。

温黙吟双眼没有看他,心却一直在看他。

“七哥不愿意娶我吗?”

岑寂道:“为什么这么说?”

温黙吟暗了眸色。真是个差劲的回答。她张了张五指,又紧紧握住。

掌心,空空如也。

温黙吟的神情落寞,让岑寂有些不忍,便岔开了话题:“刚才不是说有客到吗?不知是谁来访?”

温黙吟道:“你刚才不是不想知道吗?”

岑寂只得道:“突然间有些好奇罢了。”

温黙吟道:“那我突然又不想告诉你了。”

岑寂无奈。

温黙吟看着他无可奈何的表情,一笑:“是我师妹,班澜。”

说完,她的笑容,短暂如破空流星,随着话音落地,戛然陨灭。

三、

看见班澜的时候,她身旁正站着何必。

何必雪白的长衫,衬得班澜绯红的衣裙如雪天腊梅。

岑寂昨晚一夜辗转,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害怕见到班澜,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班澜没看见岑寂,因为她正跟何必开心的说着话。

何必坐在花园凉亭的石凳上,班澜却大喇喇地坐在石桌上。

何必笑道:“为什么喜欢坐在桌子上?”

班澜道:“因为凳子要用来放脚。”

“噢。”何必眼光向下,正看见班澜一脚踩着石凳,一脚随意的轻晃着。

何必道:“你向来都这样吗?”

班澜想也没想,道:“桌子上没东西才这样。”

何必没忍住,笑出了声:“呵,我是说你向来都不喜欢坐凳子吗?”

班澜轻轻抬了抬肩,道:“想坐哪便坐哪啊,这和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她说着说着,一条腿便叠到了另一跳腿上。

何必道:“你很率性。”

班澜道:“我知道。”

何必又道:“可惜你是女孩子。”

班澜道:“这我也知道。”

何必笑,抬眼,道:“可我喜欢。”

班澜一歪头,道:“喜欢什么?”

何必直言:“你。”

班澜一缩脖子:“我可没什么能回报你的,而且我不喜欢舞男。”

何必失笑:“我是空山岭暗卫唉,不是舞男,那次是被温小姐逼着试探老七的。况且我只是喜欢你这独特的个性,也不用你回报。”

班澜道:“嗯,我知道,何老六。”

这称呼真难听。何必皱起了眉头。

班澜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何老六,你舞跳得真棒。”

何必趁班澜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擦了把汗。

他想起了被温黙吟逼迫着跟男倌跳舞的经历,止不住得冷汗涔涔。

他只得打岔,道:“没想到你会来。”

“嗯?”

“来……贺喜。”

班澜一怔之下,有些失神。

她的眼神在花园里一圈圈的打转:“我来,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何必问:“如何算交代?”

班澜撇了撇嘴:“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来这一趟就已经算是交代,再或许……”

她有些沮丧。她发现自己连理由都没想好,就巴巴地跑了过来。

她原本飞扬的神色,有些淡了下来:“其实凰不让我来的,可我非要来,又惹她生气了。”

“老四那张脸,生不生气都是一样的表情。”何必忍不住暗中嘀咕。

“你说什么?”班澜见何必动了动嘴,问道。

“没什么!”何必忙撇清。凰可不是随便能惹的,何必续道:“老七也没什么好的,你干脆把他忘了吧。”

“我根本就不想记住。”班澜道。

说完,她跳下桌,准备走人。

何必忽道:“你不应该穿薄棉裙的。”

“啊?”班澜不解。

何必指了指她的身后,道:“你看,谁叫你坐桌上还不安分,裙子被你坐得皱皱巴巴。”

班澜拽起裙摆,扭着脖子向后看去:“呃,真的是皱巴的不像样,还很显眼呢。”

何必两手一抱,看着她向后扭头的模样,挑唇微笑着。

班澜想了片刻,抓住腰际的裙口,转了小半圈,将有一堆褶皱的那面转到了身侧,接着拍手道:“这样可以了吧。”

何必半是惊讶半是好笑。

班澜看向何必:“我饿了,去吃些东西。你去吗?”

何必摇摇头:“你去吧,我再坐一阵。”

班澜走了。何必依旧悠闲地坐在凉亭的石凳上。

“出来吧。”何必淡淡道。

岑寂原本打算离开,闻言,不得不走了过去。

何必道:“为什不敢现身?”

岑寂不答。他走到何必身旁坐下。

他坐的石凳,正是班澜适才踩过的。

何必看了看石凳,又看了看岑寂,道:“老七,你心不在焉。”

岑寂“嗯”了一声。

何必哂笑:“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嗯’一声呢?”

岑寂又“嗯”了一声。

何必手指轻轻扣着冰凉的桌面,许久,似自言自语般淡淡道:“她是块璞玉。”

岑寂还是那声“嗯”,连调儿都没有变。

“她是这个黑灰的世界里,唯一的鲜红。”

说完,何必起身,拂袖离去。

岑寂呆呆地坐在那里,背影被阳光拉得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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