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不晓得,学宫考个试而已,怎么琴棋书画都要考。
彼时我正眼泪巴巴地趴在桌子上,伸出手心,姑姑毫不心软地一尺子打了下来。
“方才已经练习了那么多遍,怎么这个音还是出错?”
“我不会弹琴……”
“不会就要用点心去学。”姑姑拿尺子拍了拍我,“坐好,重新弹。”
我真不想弹了,我就不是个弹琴的料,“万一我到时候抽到写字呢?”
一旁凤姑上前端走我面前摆着的糕点,闻言笑道:“沈小姐,奴婢打听到这琴棋书画都是要考的,没有抽考的道理。”
我踢了踢桌子,“那我琴棋书画都会了,还去学宫学个毛。”
姑姑道:“琴棋书画不过是入门的基本,学宫教的,是你在外面都学不到的。”
我闻言一喜,“那教不教武功啊?”
姑姑笑,扬了扬手中的尺子,“别跟我油嘴滑舌了,今天这首曲子弹不好,晚饭就别吃了。”
我哭嚎了一句,只好又认认真真弹起来。
过了会儿,太后那边来人请姑姑过去。
姑姑看了看我,走前嘱咐道:“好好弹,回来我检查。”
见她一走,我立马扔了琴,趴在桌子上装死,这几天可真是累死我了。
绿萝推了推我,小声道:“小姐有人……”
我以为姑姑回来了,立马爬起来弹,“弹了弹了,这个音我弹得可好了。”
前头那人“噗呲”一声笑出声,我一愣,看到叶瑀站在不远处,捂着肚子笑:“在殿外就听到你在弹琴,只是实在不敢恭维。”
我没好气地瞪了瞪他,“你来做什么?”
“听说你要进学宫了?”
“你听谁说的?”
“常宁啊。”
常宁这个大嘴巴!我悲愤地一拍桌子,必须再和她绝交三天。
叶瑀站在殿门口,“别弹了,你这临时抱佛脚也没什么用,到时候走个后门进去就是了……诶,今日我们要去城郊骑马,你去不去?”
我倒是想去,可我不会骑马!
心情愈加悲愤,问:“都有谁?”
“我,四哥,五哥,九哥,你哥,谢书凛,林韫,常宁,叶柃,霍南依,严诗岚,穆家大小姐,赵二公子……”
他开始掰着手指数起来,“总之这次人很多,骑完马我们去城郊放烟火,打猎烤肉。”
好热闹,好有趣,好想去,他特么越说我越坐不住了。
但看着面前的琴,想起我要考学宫的事肯定被常宁传得人尽皆知了,考不上可不就丢脸死了,于是悲愤地简直想捶地,再狠狠一拍桌子,狠下心咬牙道:“不去!”
叶瑀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去就不去,你这幅样子怎么搞得像是壮士断腕一般。”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我欲哭无泪,你倒是再劝我一下啊。
*
接下来这半月我过得简直惨绝人寰。
因为待在云笙殿,哥哥和常宁也很少来看我,每天都在练习弹琴,写字,画画,稍微有点空闲时间,姑姑都让人去寻了好些书过来逼着我读。
只是有一事,困扰我半个月,琴棋书画,为何姑姑不教我下棋?
绿萝这几天充当我的传声筒,看着我认真解释道:“上回我听公子过来同蓉嫔娘娘说,只半个月的时间,学会下棋容易,下好了就太难了,公子说你脑子太笨不如放弃,在其他三样上面下一下功夫还尚有可能。”
我沉默了半天,见着姑姑回来立马冲上去,道:“姑姑,我现在琴弹得可好了,字也写得可好了,哥哥上回看了说我简直深得姑姑真传,我也觉得是这样呢。”
当晚姑姑罚我抄书十遍。
如此,很快便到了学宫入学考试。
考试前一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怕是患上了传说中的考前焦虑症。
这种情况我还是在常宁身上见过,她早早入了学宫,那时我还整天在外捏泥巴的时候,她一到考试,就焦虑得睡不着觉,拉着我去听戏逛青楼。
我那时觉得她患上这种考前焦虑症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她不学无术,肚子没多少墨水,怕考不好,可我不一样啊,我这半月来特别用功,想来也不该如此焦虑。
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外间睡熟的绿萝,翻窗悄悄溜了出去。
天上无月,稀稀拉拉挂着几颗星子,好在皇宫到处灯火通明,不至于摸黑乱走。
我在宫中待了这半月,周围的宫女和太监都是认得我的,见我此时在外面走,也没将我当成什么刺客。
我在棠花林的清池旁蹲了个把时辰,蹲得脚都麻了,不得不起身回去。
正当我起身要离开时,见到远处朦朦胧胧有双人影,一时好奇,偷偷过去准备看了几眼。
想起之前在藏书阁窥见叶珣和霍南依私会,不晓得今日又要让我逮到谁。
然而等我兴冲冲扒开枝叶看去时,生生惊吓得倒吸了口气,哪怕他背对着我,但他的背影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居然是叶珣!
而更让我吃惊的是,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霍南依,而是个穿紫色衣裙的女子,隔得稍微有点远,加上夜色,我不能清楚得看清那女子的样貌,但我确定是以前不曾见过的,而她只露出个侧脸来,就尚且和永京第一美人的霍南依有得比了。
我从不晓得,原来叶珣这个混蛋他有这么多红颜知己。
我透过树影看去,见到那紫衣女子突然依偎进他的怀中,头轻轻枕着他的肩上低声说着什么,叶珣背对着我,我自然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我看到他过了会儿还是伸手揽住了女子的腰,将她带进了更深的怀里……
我也不晓得为何,鼻尖一阵酸涩,怕是夜里着了凉,想打喷嚏。
叶珣不仅和霍南依偷情,还在这棠花林里藏着另一个姑娘,他果然是个混蛋。
花心大萝卜!不要脸!
我愣愣看了会儿,心想我这考前焦虑症真是让人焦虑,焦虑得我心头都开始莫名其妙地闷痛。
见他微微侧身,我一惊回过神来,拔腿就跑,跑出了棠花林,还觉得这心突突跳得闷痛,可真是受了不小惊吓。
他要是发现我又看到他与别的女子偷情,怕真是会杀了我灭口。
于是这一晚上,在我揣着这个秘密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又全都是叶珣一会儿冷着脸追着要咬死我,一会儿追着要杀我灭口以绝后患。
简直就是个令人后怕的噩梦。
我再也不愿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