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长云、吴呈秀、崔应元安排妥了济宁府的事情,租了两艘宽敞的民船南下。运河两岸的风光无限。吴呈秀在船头,但见千帆竞渡,夹岸绿柳飘抚,满眼绿草闲花,城镇码头如线穿珠,烟雨楼台时隐时现。一路上觉得神清气爽,是离京后少有的闲情惬意。王长云站在船尾,只见运河两岸拉纤的民夫骨瘦如柴,拉官船的受兵丁鞭打,呻吟哀号令人不忍卒听。沿途居民面有菜色,船上雇的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百姓,每每收拾残羹剩饭,千恩万谢。就是船上用过的茶叶,也争抢一空。朝廷官船上猪羊用之不尽,将多余之物抛于河中,周遭百姓尾随窥伺,跳入河中打捞,竟至有溺毙者。王长云一路上胸中块垒郁结,闷闷不乐。
运河之上畅通无阻,这一日两艘大船就来到杭州境内。吴呈秀、崔应元觉得一路上如此顺利,兴高采烈,谈笑风生。韦行健看王长云有心事,也猜到一二,便问他:“我见大哥眉间有愁容,不知所为何事?”王长云沉吟半晌说到:“记得金主完颜亮曾有诗一首,天下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吟罢一声长啸,破空穿云,无限凄怆。韦行健听了,也郁郁寡欢,沉默无言。
崔应元听王长云吟诗,觉得这几句话浅显明白,又很霸气,因此凑过来说到:“好诗。王大哥,这是英雄气派。我们这次下江南,也是马到成功,立马吴山第一峰。”说罢哈哈大笑。王长云见他如此粗浅,不觉倒也笑了。对他说:“崔兄,这杭州已是运河的尽头。我们要去福建,必须在此弃船登岸,走陆路入八闽。我看兄弟们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如在杭州歇上一日。一来是雇佣骡马,挑夫,二来是养足精神,以便赶路。不知你意下如何?”
吴呈秀接过话头说:“大哥说得对,我们正好在杭州休息一日。也商量商量这下半程路如何走法?”
到码头上,点齐113人的队伍。众人到余杭县城里打尖住店。手下人去准备陆路所需之物。王、韦、吴、崔四人在店房里商议入闽的方略。
刚才一路之上,王长云发觉,这一百多人的队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此浩浩荡荡,不出多远,必然被福建本地的帮派注意。王长云说:“咱们这么多人,队伍一长必然被人发觉,引人耳目。队伍太分散,又对赶路不利。不知几位兄弟有何良策?”
吴呈秀也有同感,一路上虽说是商贾模样,可常常被路人瞩目,他也觉得不自在。吴呈秀还没开口,崔应元先开口说道:“大哥多虑了。咱们是客商和镖队嘛。一百来人,不算多。我看路上比咱们多的还有呢。”
吴呈秀在桌下用脚轻轻地碰了崔应元的脚一下,开口说道:“崔兄此言差矣。大哥所虑极是。我方才这一路上也觉得不妥。咱们这些人,外行看当然以为是客商,内行一看,便能瞧出几分端倪。”
韦行健说:“队伍是得紧一紧,但是分开前进,恐怕不妥。如果只有一路,那只需应对一路的埋伏。若是多路并进,反而增加了暴露的机率。”
王长云听了觉得有理,他把目光盯在了所带的货物之上。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这一路主要是人到福建,带这么多货物做什么呢?,象征性地带几个货物即可,腾出来地方,然后尽可能多的把人装上。”
崔应元说:“这样好了,我们多租几个带棚的马车。五辆车,每辆前头坐两个人,一人驾车,一个把着门。车里挤一挤,可以容纳4人。这样车上就有30个人了。剩下83个人,分作前中后三队。前面去10个人,在前探路。后面留10个,在后断后。中间这63人,紧紧围绕五辆车,快步前进。这样也就是前后五辆打马车,既不引人注目,又能保证一起走。”
王长云点点头,说:“我觉得崔兄说的可行。车下的人不但要队伍紧凑,而且还要实时警惕,以车身为障碍物,一旦遇到贼人,先守后攻。”
四个人商量已定,当即行动起来。不一会儿,所需车辆马匹都置办齐备。正不知他们走何路入闽,且听下回分解。
王长云等商议已定,镖车队伍从杭州出发,由陆路到金华,从金华南下温州,温州府下辖的苍南县与福建的福鼎县接壤,从福鼎入闽,从此再到福州、泉州。
杭州夏日酷暑难当,王长云、吴呈秀也无心在此久留。在杭州停留了一日,次日一早便趁天凉起程。杭州到金华有三百五十里地,这五辆马车晓行夜宿,路上无话,赶了四天的路,第五天来在金华县城。这一路南国天气,酷热潮湿,加上风餐露宿,蚊虫叮咬,一百多人都疲惫不堪。
再看这一路,车里的四个人拥挤不堪,热汗直流;车下的人紧赶马车的脚力,汗水早将衣衫湿了几个过;前头探路的队伍,并不见什么福建帮派的踪影,却每日队伍为发,他们先起身上路,开始牢骚满腹;后队的人每日最后到驻地,别人休息了,他们还要收拾行囊,因此也抱怨连连。一路上崔应元也没有了运河上的雅致,在马上挥汗如雨,根本无心观看山景。只有王长云,教弟子和手下镖师运用“骆驼功”的闭气法门,自成一个小周天,不仅不出汗,反而越走越轻快,王长云和韦行健一路上留心山川形势、讲古论今。
王长云的弟子、韦行健手下的镖师,向来规矩极严,从来不提什么要求;崔应元手下的一百个锦衣卫则不然,早就叫苦不迭,在京城锦衣玉食,平日办差也是官府迎送,很少受这样的罪,因此,一道金华城里便叫嚷要休息几天。崔应元也觉得实在辛苦,有意在县城了歇息几天。王长云心里想不答应,好早到福建办差,但是碍于崔应元、吴呈秀的面子,自己毕竟是给锦衣卫帮忙,因此就同意了。于是,崔应元传令,就地在城里休息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