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呈秀听仙人醉酒楼的老板说那伙福建客商是泛海帮的人,马上警觉起来。崔应元正要追问,吴呈秀开口道:“员外,和气生财。都是过路的客商,既然他们已经逃走了,咱们也赶路吧。”崔应元听出弦外之音,放开了店主东,示意手下收队。
吴呈秀、崔应元带着队伍走出围观的人群,钻进小巷拐弯抹角,看看四下没有旁人。崔应元边走边问:“吴兄,方才是何意?”吴呈秀压低声音说:“那伙人回去必然要打听我们的来历,要是我们还没到,他们先知道了,那就被动了。这件事处理不好,会因小失大。我一时也没有主意,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他们刚到客栈门口,崔应元心中憋气又烦乱,一个劲儿往里走,吴呈秀却眼观六路,只见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在巷子口探头缩脑。吴呈秀忙用眼看盛式,盛式顺着吴呈秀眼光所指,也看见了那个人。盛式刚微微张口要说话,吴呈秀用眼示意他禁声。一行人好似斗败的公鸡,默不作声从店门鱼贯而入。
到了店房门前,黄茗迎了出来。吴呈秀对他说:“把院子看起来,不要打草惊蛇。”黄茗一挥手,四名锦衣卫“噌”“噌”窜上院子四角的房顶。巷子口那个戴斗笠的人,果然有同伙儿,早就爬上了店房四周的房坡,一件院中有人上房,慌忙躲藏。哪知一下上来四个人,把定东西南北,放坡上的人无处遁形,只得调下房去。巷口戴斗笠的人,回头见了,吃了一惊。只见巷子中还有一个戴斗笠的人,好似是这伙人的接应,又似是领队。这人见对方已有防备,领着两个手下钻入巷中,不见踪影。房上的锦衣卫见了,看在眼里,并不追赶,任由他们径自去了。
崔应元、吴呈秀进得屋中,叫盛式去简单包扎一下,而后到屋里回话。盛式将脸伤处理完毕,来到屋中,在门口处站立。吴呈秀仔细盘问了前因后果、经过始末。吴呈秀问道:“店房门口巷子里戴斗笠的,可是和你们冲突的人?”盛式回答:“不是那伙人中的,但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应该是他们的同伙儿。”吴呈秀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养伤。”盛式退出了房门,回去疗伤上药。
崔应元问:“探子已经来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吴呈秀说:“他们虽知道我们的行踪,估计还不清楚咱们的来历。杭州到此地,我们都是往福建贩茶叶的。不过,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他们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容貌、行踪,咱们已经由暗处到明处了。如果去和海上的人会合,那他们也就暴露了。因此,我看得改变计划。咱们不宜去泉州了。既然已经到了明处,我们就明察。飞鸽传书,告诉杨寰,叫他暗访。”
崔应元听了,说:“只好如此。”
吴呈秀接口道:“既然这样,我们总要和王长云打个招呼。”崔应元点头,当即着人去请王长云。
王长云、韦行健暗中尾随他们到仙人醉酒楼,一路上的事看个清清楚楚,听个明明白白。此时,早已先于吴、崔二人回到跨院之中,锦衣卫的人全无察觉。来人叩打门环,王长云座下七弟子农力勤前来开门,将来传信的人请入院中。那人只见王长云和韦行健在正屋里吃茶谈天,不等他进来,王、韦二人瞧见了他,迎了出来。听他说了相请之意,两人当即英诺,随他往大院中来。
崔、吴见王长云和韦行健来了,起身让座。客套已毕,吴呈秀把话转入正题:“两位大哥,惊动尊驾是有事相商。方才手下十几名弟兄在仙人醉酒楼不慎与人冲突,我们两个得到耳报,立即赶到现场查看,才知道对方竟是泛海帮的人。兹事体大,我们不敢自专,特请两位大哥前来商议。”
王长云故作惊讶,看了看韦行健。韦行健手捋须髯,微眯二目,一皱眉心说道:“不想才半日功夫,竟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后一言不发。
崔应元见气氛如此沉闷,受不了这样的尴尬,开口说道:“依我的意思,今晚前去把这伙鸟人统统灭了,出了这口恶气,省得以后麻烦。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吴呈秀听他这话,也有些火气,但是强压了压,说道:“崔兄不要动气,还是听听两位大哥的意思。”
王长云看了他们的样子,说道:“我看这几个客商本身没什么,只是他们回到福建,走漏了咱们的行踪就不好了。如果按崔兄所说,将他们除了,泛海帮必然会追查,这里是县城,想要不留痕迹太难。若真做了,现在就等于和泛海帮结仇了,将来恐怕寸步难行。”
韦行健说:“金华府再东南就是温州苍南县,再走就是福建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商量一下,入闽之后,到底去什么地方落脚,到底如何收拾泛海帮。”
吴呈秀说:“两位大哥言之有理,我们也是这个心思。本来,崔兄与我商量,以为泉州是闽中最要紧的商港,因此想先去泉州。如今看来,泛海帮在泉州势力甚大,我们既已暴露,再深入虎穴恐不易立足。”
崔应元说:“不杀这伙儿龟儿子,他们回去乱说,岂不同样坏事?”
韦行健说:“崔兄所想,也有道理。六弟,你看如何是好?”
吴呈秀听他叫“六弟”,想起了结拜的事来,因此他这么称呼,接口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放他们回去,我们就借他们的口,传我们的信。让人透出风声,就说我们是山西太原府到福建贩茶叶的客商。当下要紧的是,入闽之后怎么办?还请两位哥哥拟个章程。”
王长云说:“入闽之后,泛海帮必然找我们的麻烦。我听说了,泛海帮的老巢在泉州、厦门一带,福州官府势力大,泛海帮有所顾忌,我们不入先去福州立足。朝廷是要剿灭福建的水匪,因此我们到了福州第一件事,不是找泛海帮的麻烦,而是先找一支‘水军’,为我所用。必须有了海上的兵马,才能与泛海帮抗衡。”
吴呈秀说:“大哥所言极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就按大哥说的办。事不宜迟,今日放出风去,明日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