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上树梢,万籁俱静,那小孩出了道观,一边走一边想:”老太婆说越高越好,但这里已是山顶,再高的话,只能去北边的大山了,可深更半夜,那里太过危险。反正她只说越高越好,又没说多高,我只需找个地方,高过此处便可。“
他向来懒惰,想了想,便抬脚往道观正门走去。
正门之前,原本是一块开阔的空地,此时长满野草,景象荒凉,草丛中有一棵老槐树,树干笔挺,枝叶茂盛。那小孩来到树下,用手抓住一根横枝,用力拉了拉,见颇为结实,便爬了上去。人在树上,已高过屋顶,心道:”就这里了。“拿出那叠纸鹤,捧在掌心,口中念起那老妪教的口诀,跟着噘起嘴巴,轻轻一吹,只觉腹中一凉,那三只纸鹤竟真的飞了起来,振动翅膀,冲天而起,化作三道虚影,向东、西、南三个方向飞射而去,眨眼便消失不见。
那小孩又惊又喜,心想:”修仙者的法术当真奇妙,老子若能学几个,那可妙极了,赌坊里那些银子,不要也罢。“
当时世间盛有神仙传说,这小孩也经常听人说起,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之术他是不敢去想,那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本事,若能学会,着实神气,便是那点石成金的法术,能学个一丁半点儿,那也是笑不动了。
当下便在树上,找了一个粗枝躺下,心想:”先不忙回去,等上一两个时辰。那老太婆见我去了这么久,如此卖力,说不定感激之下,便能说动她,传授几个法术。“暗自琢磨,待会儿该如何表功?如何说动于她?比如她问起:”为何去了这么久?“该当如何编造话语,以显自己不畏艰辛,任劳任怨,劳苦功高,令她心生感激。
他这一天屡遇怪事,数番受惊,甚是疲惫,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将明,急忙爬下树,奔回到道观,那老妪见他劳苦功高,竟真的传了他法术,惊喜之下,试着施展,脚下凭空生出一朵白云,托着自己飘了起来,不由大喜,白云越飞越高,片刻便升至云端,低头望去,山川河流,渺小如豆,罡风吹过,身体摇晃,心中害怕,便欲降下,却怎么也想不起了口诀,惊慌之下,脚下一空,那朵白云倏然消失,跟着坠落而下……
“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睁眼一看,却是做了一场梦,从树上掉了下来。
见月至中天,已是半夜,算算时间刚好,便从地上爬起,准备回去,刚走几步,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巨响,震的脚下直晃,急忙抬头去看,只见空中飞舞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呈追逐之势。
那小孩心下一惊,往草丛中一躲,凝神望去,只觉前面那人有些眼熟,不正是那个老妪吗?心道:“她伤的都无法坐起,怎得还能飞?”
那老妪凝停身形,转身喝道:“阁下藏头露尾,是何身份?”
追赶那人遥隔数丈,也停了下来,只见他周身云雾缭绕,似幻似真,看不清相貌。听到老妪发问,这人默不作声,上前一步,左手负背,右手向上举起,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顿时月光一暗,天空仿佛被蒙上一层轻纱。
那老妪冷哼一声,道:“天地牢笼!原来是魔教的。你们鼻子倒灵,竟追到了这里。“
那人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好似索要什么东西。
那老妪冷笑道:“古老魔自己不来,却派了你,你是无法无天哪位护法?”魔教高手她都认识,除了两位神秘护法。
那人不答,却举起右手,掌心向上,缓缓握拳,顿时四周生出一股压力,空中那层轻纱倏然缩小,将那老妪罩住。
那老妪只觉浑身一重,像被无形的铁桶罩住,难于动弹,心道:”此人修为之高,竟和古老魔相差无几,我身受重伤,以秘法燃烧生机,只能换回片刻修为,若无法将他一举击退,等时间一到,便是不死在此人手中,也生机燃尽,凶多吉少。“
奋力拔高身形,左手取出一件东西,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人,犹如弹琴般,在上面轻轻一拨。只见一道红光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空中出现一只巨鸟。
这只巨鸟足有屋子大小,燕颌鸡喙,蛇头鱼尾,龙文龟背,五色备举,昂首鸣叫,其音如铃。
那人遥退两步,如临大敌。
巨鸟展翅高鸣,扑向那人。那人再退一步,双手飞舞,在身前布下层层禁制,远远看去,只见他身前空气扭曲,波纹荡漾,犹如一汪潭水,泛起涟漪。跟着右手握拳,对准巨鸟,遥遥一击。
空中浮现出一只巨拳,“砰”一声,击中那只巨鸟。
那只巨鸟去势骤停,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向后倒飞,那老妪也闷哼一声,凌空倒退两步。
她此刻修为,不及平时半成,巨鸟虽猛,但灵力不足,无法真正发挥威力,猛吸一口气,手指虚弹,将全部灵力,尽数注入巨鸟之中,跟着左手高举,右手五根手指,呈兰花状,对着那人,在左手那件东西上用力一拨,喝道:“焚!”
那巨鸟仰头长鸣,浑身燃起熊熊大火,双翅一展,化作一道黑色火焰,像那人直射而去。
那人身前的禁制陡然发动,发出耀眼金光,如无数透明巨伞,层层叠叠,将他围的密不透风。黑色火焰中忽然响起一声鸣叫,声如清铃,天地为之一静!那人四周出现无数裂痕,密密麻麻,细如发丝,瞬间禁制层层破裂。
一人一鸟,撞在一起,又骤然分开。
那人连施法术,忽而闪电交加,忽而大雨倾盆,或凝出巨拳,或化出飞剑。那巨鸟黑火滔天,不住清鸣。一时间天昏地暗,山摇地动!
那小孩躲在草中,抬头观看,既害怕又兴奋,不断心呼:“乖乖,厉害!”眼见那巨鸟占据上风,暗自高兴,只等那老妪大获全胜,心情畅快,自己再开口求教,必然事半功倍。
不料那老妪身体一晃,却从空中掉了下来!
那巨鸟失去控制,威力大减,那人瞅准机会,双手左右一分,身前虚空裂开,出现一扇光门。光门打开,将那巨鸟吸了进去,接着双手一合,光门消失,巨鸟已然不见。
这一下,看的那小孩目瞪口呆!
更令他震惊的是,光门开合的瞬间,他看见门内景象,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竟似另一个世界!
不等那老妪落地,那人挪移而至,将凌空她托住,伸手虚抓,从她身上摸出一件东西,却是一只黑色石盒,巴掌大小,犹如玩具。
那人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跟着目光一寒,举起左手,向老妪头顶打了下去。
那小孩心中”啊“了一声,清楚这一掌下去,那老妪必死无疑,但若自己出声喝止,那人势必连他一起杀了,救人不成反搭性命,这等亏本的买卖他是决计不做的,当下屏住呼吸,向后缩了缩。
不料“啪”的一声,脚后跟踩到一截枯枝,这一下夜深人静,极为刺耳,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那人手掌一缓,抬头喝道:“谁?”
那小孩瑟瑟发抖,哪敢应声?却听头顶响起一个声音:“混元宗在此,刚才是哪位道友发的讯息?”一道人影,破空而来。
那人微一犹豫,手掌便再次拍下,却是打向草丛,那小孩藏身之处。
那小孩惊骇欲绝,从怀中随手摸出一样东西,向那人用力扔了过去,嘴里胡乱喊道:“排山倒海,腾云驾雾,长生不老,点石成金!”
那人修为通天,神念笼罩之下,周围别说是人,便是鸟兽鱼虫也逃不过他的感应,刚才却未发现草丛中有人,直听到枯枝断裂之声,这才发觉。心想此人或修为高深,或有奇宝隐匿气息。见他扔东西过来,不敢大意,又听他口中大呼“咒语”,更是谨慎,当下顾不得杀他,抬手一掌,隔空拍向那件东西。
只听”砰“的一声,那东西在空中炸开,爆出点点金光。
那人一怔:“什么?”眼见混元宗那人已然飞至,向草丛中扫视一眼,飘然而起,隐入夜空。
那小孩死里逃生,未来得及松口气,又被那记眼神,看的汗毛直竖,心底发寒。
那自称混元宗之人降落在地,看见那小孩,忍不住“咦”了一声。那小孩抬头看去,也“咦”了一声。
只见这人三十来岁,身材魁梧,脸色苍白,正是镇口遇到的那个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