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天色渐晚。
何冲求生心切,于是加快脚步,依老者所言,一路向北,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集镇。
入口处的牌匾年久失修,上面刻着三个大字,何冲东瞅瞅,西看看,瞧了半天,都未琢磨出是何字?叹道:“书到用时方恨少,有钱难买早知道。”
此处颓垣败壁,满眼望去,稀稀疏疏的木屋饱受战争摧残,东倒西歪,一副衰败、落寞的模样。
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大雪。狂风咋起,夹着冰尖,像细针一样,锋利地刺进何冲的额头。
他裹紧长袍,低下头,逆风前行,身后留下一条深浅不一的脚印。他不由地驻足,转过身,凄凄惨惨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来此地已有数日,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何冲找到一家客栈。想必店家也是一个极细致之人,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推开门,屋内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何冲搓着双手,探头探脑道:“请问有人在吗?”连问数声,未有人答。
“来了,来了……”过了许久,才有响应,小二哥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眼珠直转,上下打量着何冲,笑道,“敢问这位是何公子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何冲行走天下多时,当下留了心眼,于是行礼道:“请问有何贵干?”
小二哥瘦小不堪,傻里傻气,只当他是,欢喜万分,拉上他道:“小店已为你准备好上等的厢房,公子请上楼,酒菜随后送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不成这里又是一家黑店?
何冲一脸茫然,试探道:“敢问阁下,如何得知,我会来此住店?”
小二哥一脸正经道:“先前有位客官吩咐过在下,夜幕之时,有一位浓眉大眼,气质不凡之人,前来投栈,嘱咐小人定要悉心照料,如有怠慢,恐有性命之忧。”
“此人可有留下姓名?”何冲又惊又喜,不知何人在暗中相助。
小二哥领着何冲上楼,侧过身子道:“这就不得而知。来人不愿意说,我们也不便多问。”又道,“公子尽管安心在此住下,那位客官早就安排妥当。”
有人提前打点一切,自然是好,起码不用自掏腰包。
来到房中,何冲饥渴难耐,吩咐小二哥,抓紧上菜。待一切安排妥当,他才有功夫细细想道:究竟是何人将他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莫非有所企图?又自嘲道: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无名小辈,谁会对他挖空心思,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晚饭过后,何冲不敢入睡,和衣躺在床上。
屋内烧着木炭,暖气四溢,片刻功夫,便困意来袭。
这几日奇奇怪怪的遭遇,若是拍成一部电视剧,一定相当地精彩。应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能一鸣惊人?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宿,奈何文采有限,一字都未想出。
夜深之时,何冲格外想念家中的二老,眼眶涩涩地流出两行泪水。他们多时未见自己,想必家中早已乱成一团。苦于他无心无力挽回这局面,唯有一声叹息:“哎,希望老天怜悯,饶我一命,让我早日踏上返程之路。”
他又将事情的前前后后,细细梳理一番,只觉有人精心策划过,有时在情在理,有时却一言难尽。就拿今日之事而言,前一刻他还身在苏府境内,眨眼间又莫名其妙地来到宋都,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宋家?这两个字短短数日,出现的频率甚高,莫不是有何指示?
他心下大叫道:“难道有人想我去宋家?可是去就去,至少弄个任务卡之类的,也好按图索骥,眼下倒好,弄得一团糟,让我像只无头苍蝇,不知胡乱琢磨到何时?”
这个宋家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待他去发掘?安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会是谁?苏家大小姐,或是杨家大小姐?又或者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
想着,想着……何冲流着哈喇子进入到梦香。他实在是太累,片刻之后,呼声四起,响彻天地之间。
“何冲,快点起来,把昨日刚学的短文背诵一遍。上我的课也敢睡觉,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何冲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到英语老师正凶神恶煞地站在跟前,“我,我……”何冲支支吾吾,脑袋一片空白,心中埋怨道,“我乃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至今连汉语都未学得通透,更别提这恼人的英语,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你又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是不是说我的坏话?”英语老师联想起之前的种种恶作剧,气得大发雷霆,两眼睁得像只青蛙,气鼓鼓道,“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只病猫,把手伸出来。”
何冲死猪不怕开水烫,伸出手来,心中默默说道:“打吧,打吧……打死我一了百了。”
英语老师痛下狠手,一个顶俩,“啪”地一声,一棍打在他的手心,接着又是一棍,又是一棍,没完没了。
这感觉似曾相识,痛得何冲哇哇大叫。
“算你狠。”何冲眉头不皱一下,凶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话锋一转。
英语老师又变成阿娘的模样,端来一碗汤药,说道:“冲儿,快把药喝了。”
“我不喝。”何冲态度强硬地说道,“今日就算打死我,我都不喝。”
阿娘冷哼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不想死,就快点喝下去。”
“苦。”何冲皱着眉头说道。
“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完药,你的病才会痊愈。”阿娘苦口婆心地说道。
何冲一把推开药碗,鼓起勇气,大吼一声:“我没病,我没病,你们一个个才有病。”
“你小子是不是找打。”可想而知,接下来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打。
醒来后,何冲全身酸痛,直冒冷汗,歪坐在床上,不停地拍着脑门,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此这般下去,终有一天,他会疯掉,到时候,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成问题。
近来频繁地梦见英语老师,不知为何,难道这一切都和她有所关联?
一直以来何冲都是无神论者,但是此时,他动摇了。无缘无故地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是见鬼,那是什么?别跟他说,只是大梦一场,这么真实的梦,世间能有多少?
他越想越头疼,索性静下心来,就让花开花落花满天,情来情去情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