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城不似平阳热闹繁华,月儿一行疯疯闹闹的来到城内驿站,一路行来已天已逐渐方白,孟夸便自行安排现行歇下。
“月丫头,这些年你咋都不去涂山瞧瞧七姐姐啊,你真狠心”一开口,眼泪就顺着滴落下来,摆动的烛火隐印在涂山竹如墨般的细眉上,往日靓丽活脱的黑眸顿时寂静愁云。
月儿掏出帕子轻拭涂山竹凝白似雪的脸颊,喃喃到:“七姐姐,你可真真错怪月儿了,我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们啊,只是杂事耽搁了,过些时日定去涂山看望族长和夫人”
“你现如今成大忙人了,姐姐我也不好为难你,只是阿娘甚是想念你”
“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好着了,倒是你,怎么瞧着见汝亦怜,先前的那种聪慧伶俐都跑哪里去了,逞能称强倒是越发长进了,想想刚才我就后怕,也只有月丫头你才这么毫无顾忌的,你们那一堆能人异世哪里轮得到你去出头逞强”
“姐姐训斥的是,妹妹记着了”
“月丫头,孟夸时常跟我提起你,他既视你为妹,你和我也别见外啊”
“七姐姐和孟夸风风雨雨也这么多年了,族长没提及婚姻大事吗?”
“孟夸说男子当先立业后成家,月丫头,歇吧”
涂山竹素知月儿灵力低微,不一会月儿就沉沉睡去,涂山竹想想自己的悖逆不轨已经成为整个狐族来至仙族的笑柄,以至于阿爹时常在族人面前颜面尽失,阿娘更是许久都不与外姓来往,但阿爹阿娘深知女儿身系孟夸,也从未阻拦,只是时常说天缘际遇,因果循环。
在我还是幼狐时,时常如十三一样顽劣不堪,亦如月丫头般逞能称强,那年涂山冬病的厉害,我便只身前去麒麟一族寻找海妖女狸藻,却惊醒了看守海妖女狸藻的陛犴,那陛犴不容分说非要拉我上通天谷对簿,被正好途径此地的龙族七殿下解围才得以顺利逃脱,可就在次日神魔大战中七殿下魂飞魄散,听闻此事后我便在涂山沉睡几千年,十三便时常把我揣在怀里四处游荡,一日游荡至一村落,大概是十三倦了,困了,不知怎的,就歇在村落一高密大树上,十三许是被寂寥的院子了婷婷而生的荚草吸引了,从上玄月数到圆月夜乃至下玄月,纵涂山红博古通今也未参得其中缘由,而此时昏睡的我忽闻七殿下肃穆正气霎时从涂山红身上跳脱了出来,一声婴啼,划破了涂山红的错愕,我一路顺着那特有的肃穆正气寻到一个小婴孩身上,只见院子里众人七言八语的议论开来,说孟氏夫人这孩子怀胎八载才生,恐是祸端,正央求族长处置,涂山竹欲上前辩驳,被十三扯住。
此时从后院聘聘婷婷走来一铅华弗御的还未及笄的丫头淡淡到:“族长,小女阿良,夫人所出公子乃神灵庇佑”
“阿娘,此事关系我一族性命,断不可胡言”七婶一旁叫嚷到
“族长,小女深知族中长老议事,贸然闯入,甚感唐突,可小女事出有因,还万望族长莫怪”
七叔公捋了捋垂落在胸前发白的胡子沙哑到:“良丫头,你速速到来,如有欺瞒,定族规处置”
“族长,七叔公,七婶,诸位长老请虽小女前来后院”
涂山竹也拽着十三挪至后院,只见淡若云月的丫头不急不慢到:“族长,各位长老请细细瞧瞧这一排一排的荚草,小女在望日误食荚草的十五片荚叶才能开口说话的”
族长沉思片刻缓缓到:“望日,阿良言行举止是乖张狂躁”
七叔公顿了顿沙哑到:“良丫头自出生时就是喑人,不能言语,至此良丫头阿爹阿娘才在榆树林寻药致死”
现下那个铅华弗御淡若云月言语机警的丫头淡然的笑了笑,并不言语,众人恍然大悟,三婶一把拽过良丫头,叫嚷到:“今日,瞧着良丫头清秀可人,族长可别冤怪了人哦”
族长错愕的瞅了瞅一向爱挑事生非的三婶今日性情大转,一时回不过神,七叔公在一旁干笑了几声,七婶好似回过神来嚷嚷到:“哎呦,我说三大娘,当初良丫头爹娘刚没,是谁说良丫头是灾星,要打发出去了,还是族长顶住全村人的压力才将其收留安置在此,族长夫人为了尽心照抚良丫头才打通了自家院子和良丫头的院子,可是谁,谁都等不及族长打通院子,就把二大叔的正房霸占了”
三婶脚一跺,挽起袖子叫嚷到:“瞅瞅,瞅瞅,大家伙瞅瞅,我们家良丫头不是我们家老三捧养出来的吗?瞅瞅,这是短了她的吃还是短了她的穿”
涂山竹这才注意起被唤作良丫头的姑娘身着七拼八凑的素衣粗布,且洁净无暇,在瞧向打扮妖艳的三婶浣花锦衫,身弱柳风的三婶不似七婶那般膀大腰圆,但是叫嚷声却一点也不怯弱。十三便是在规矩礼仪的熏陶下伴着的,自是没见过如此这般,涂山竹昏睡几千年,难得热闹,便也静静的待着,他们都是见惯了温文尔雅,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可以瞧,也都静静的待着。
自那日以后涂山竹便隔三差五的溜出涂山来这院子里瞧瞧,大概是在孟夸刚能识字时,涂山竹就央求梦貘神君给她织梦,让梦貘神君把自己织进孟夸的梦境中,在孟夸舞象之年时,涂山竹就日日出现在孟夸的身边,有时在伴着孟夸读书习字,有时是伴着孟夸打拳练剑,有时也和孟夸切磋棋艺,只是孟夸对于男女之事过于木讷,让涂山竹着急的有点矜持不住,也就出现了月儿说的都吵吵闹闹这么些年了,可每每提及男女之事,孟夸总是绕开,这么些年孟氏族长和夫人甚是欢喜涂山竹,孟夸的先立业后成家在涂山竹这里弱不可击,涂山竹的不屈不挠有时让自己都心生敬畏。
九黎城不同于平阳和虞都,驿站周围都是竹子搭建的屋舍,连驿站也是竹子为主,混合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搭建的屋舍,月儿走进一小块梅花形石头跟前,把手轻轻搭在花蕊上,那花蕊突然很配合的一张一翕的闪动,月儿便把耳朵贴了上去,想听听是否也能有微弱的花开的声音,一个软软的声音到:“别贴上去了,怪凉的,就是个岩石,不会有声的”
月儿微抬起头瞧见一个黄衫女子雍容典雅的轻轻移步前来,月儿满心欢喜到:“长姐”说着就往黄衫女子身上凑
黄衫女子微瞥着眉柔柔到:“都大姑娘了,还是这么顽劣”说着拉过月儿的手,掏出锦帕给月儿擦拭掉岩石上面的尘土,其实那岩石乃灵石,本就没有尘土,但是娥皇还是仔细轻轻擦拭一遍又一遍。
“长姐,母后身体可好些了?”
“这些年,大王兄被父王调派前往丹朱后,母后旧疾越发重了,前几日皋陶大人前去平阳办差,遇上母后身边的侍女说,母后日日独自在佛堂念经,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长姐,这些年在外面我也学了一些医理,什么时候让皋陶大人帮忙安排一下回去瞧瞧母后吧”
“这个只怕要好好筹划一番,现如今朝堂不似先前,皋陶大人昨夜已随大人回平阳了”
“月儿,你心思是极好的,只是母后多年不理事......”
“长姐,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些年伺候公婆,精心照料大人,与女英和睦”
“长姐,听闻女英也随同一起,现下我不便与之相遇”
“女英前两日赶到九黎城时,身子有些不适,现还歇着了,怕是还要在九黎城暂住几日了”
“长姐,我虽不便相见,但我有一好友医术精湛,让他去瞧瞧”
娥皇便随着月儿一同前往后院,瞧见涂山红和孟夸正在下棋,难得涂山竹如此安静,安心在一旁观其,月儿走进到便轻唤涂山红,涂山红抬起眼温暖的瞧着月儿并不言语。
月儿笑盈盈到:“夫人,这位下棋的乃青丘涂山红,观棋的乃青丘涂山竹”
涂山红,娥皇一一见礼。
娥皇笑盈盈的瞧着孟夸和涂山竹两人眉眼之间,一个面带桃色,一个满脸怯色,娥皇缓缓到:“真真是一对璧人”
月儿笑盈盈到:“打扰两位公子下棋,着实不好,小女有一事想请涂山公子帮忙”
涂山红面带微笑淡淡到:“请讲”
娥皇淡淡到:“我家妹妹自从几日前来到九黎城,就深感身子不适,刚听闻涂山公子医术精湛,特请公子前去瞧瞧”
涂山红淡淡到:“夫人,在下是略懂一些医术,只是舍妹乃金枝玉叶,在下不敢造次”
娥皇微笑到:“涂山公子,舍妹乃市井妇人,在下一妇道人家,还请涂山公子倾其相助”
月儿在一旁瞧着涂山红早已憋不住只想开口,只是娥皇总是微微的用眼角扫着月儿,月儿怒瞪着涂山红,涂山红始终把都不瞧她。
涂山竹淡淡到:“十三,孟夸志学之年就跟着大人和夫人行走在这九州四方,早已都视为一家人了”
月儿忙笑颜如花到:“自家人,自家人,没什么金枝玉叶”
涂山红冷冷到:“夫人,想必月儿已跟你说了,我这个人向来随性,如言语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娥皇到:“涂山公子不必疑虑,既然是瞧病,理当全然听凭公子处置”
涂山红淡淡到:“那烦请夫人带路吧”
月儿一早便被院墙的那块梅花石吸引住了,现下仔细一瞧,院子格外清丽净爽,驿站屋舍大都以竹制为主,偶有稍许岩石堆砌而成,只是驿站的岩石都颇为精巧,孟夸也出外办差去了,涂山竹对酿酒颇为兴趣,悠悠听见驿站外有潺潺的水流声,只是碍于孟夸颜面,未有行动的。
涂山红见庭院中间有个茶阁,便喊到:“七姐,过来,我们煮茶吧”
涂山竹笑到:“月丫头,你是该好好给十三煮壶茶水,他刚才可是气着了,差点连七姐也架不住啦”
“嗯嗯,在安邑时就听玗琪谈及九黎的溪水,可是上等的煮茶好水,清香四溢,今日献丑了“说罢便开动起来。
“时常听十三谈及你对茶艺颇有研究,今日七姐我可是要好好品尝一番啦”
“七姐,莫取笑,只是闲来无事瞎闹腾”
“孟夸也赞月丫头煮茶咧”
“哎,七姐,孟夸了,刚才还瞧见在这里咧”
涂山竹娇怯的低下了头,隐隐瞧见腮染红霞:“月丫头,总有治你的人”
“七姐,其实孟夸只是在男女之事上面有些笨拙木讷而已,并不是对你没有心思,你也不必多心”
“月丫头,我对他的心思你是知晓的,我忤逆了阿爹,连累涂山在狐族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七姐,孟夸会知晓你的心思的”幼时看惯了宫里那些女子勾心斗角,不择手段,有的是为了家族地位,有的是为了权势利益,有的是为了钱财地位,全然没见哪一个是为了情爱,月儿不自觉的轻抚着涂山竹的手,暖暖的笑意萦绕在薄薄的茶气中。
涂山竹笑开了到:“月丫头,你可得好好抓住哦”
“七姐,说啥了”
“难道你没瞧出来?”
“瞧出什么来”
“我从来没见过十三对谁有如此心思”
“七姐,快别乱说了,我一直把涂山红当师父一样敬他”
“月丫头,别在别人的事情上面清晰,在自己的事情上面糊涂哦”
娥皇款步而来笑说到:“听闻孟姑娘会煮茶,不知在下有这个福气品尝一番吗?”
“夫人,快请”
月儿说罢一手轻轻用茶勺把清香满溢的沸茶舀入茶盅里,轻轻递于娥皇手中后将另一茶盅递于涂山竹。娥皇轻轻将茶盅放于鼻尖轻嗅后慢慢轻尝,须臾眉脚眼梢渐渐展开,唇角微扬笑到:“茶香高山云雾质,水甜幽泉霜当魂”
“夫人繆赞了,夫人喜欢就好”
“心随流水去,身与风云闲”涂山竹淡淡到
“多谢七姐夸奖”
“不知令妹身子如何了?”
“涂山公子说没什么大碍,是有身孕了,是这段日子奔波劳累所致,中原女子大多不适苗蛮气息,才显现出病症的”
月儿微微一怔,瞧着长姐仍旧一副心态平和的模样,月儿心中略有不悦刚想说些什么,却只隐隐听到涂山竹问到涂山红。
娥皇到:“涂山公子说听闻九黎有一种草药无色百里香能调理舍妹身子,便想着出城去寻些来,已经回房收拾去了”
涂山竹到:“听闻这九黎山林密山峭且多兽诡异,且这种罕世草药多半生长在瘴气凶险之地”
月儿微露担忧之色盼寻似的瞧向娥皇,娥皇微微颔首淡淡到:“我已吩咐暗卫随行”
“夫人如此安排甚好,只是舍弟向来古怪,不喜繁杂,还是请夫人撤了暗卫吧,我同舍弟前往即可”
“瞧着涂山公子不喜言行,便安排谨慎可靠暗卫随行,虽说帮不上什么,但是这两个暗卫乃时常隐匿于九黎之地,对涂山公子寻访无色百里香着实大有裨益的,还请涂山姑娘务必携往同去“
娥皇顿了顿到:“这两个暗卫不同于一般暗卫,自小就跟随我左右的,涂山姑娘大可安心”
月儿到:“七姐,我也随同前去吧”
涂山竹到:“月丫头,你想一同前去,我自是劝阻不了,只是十三那里我定是做不了主的,你自去和他说吧”
月儿朝涂山竹撸了撸嘴笑盈盈到:“夫人,请自在驿站歇息”说罢行礼跟在涂山竹的后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