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时凌雨站在玻璃窗前傍晚时分。
躲避直射的冷气站在玻璃窗前,看连成一片的华灯,出现一片火光,分辨不出红绿黄白,极力眨着眼,右手摘下眼镜左手来到眼角轻柔摩挲。用力大了点眼角一阵刺痛,顺眼角流出洗眼泪水。戴上眼镜,眼前一片明亮清晰,霓虹浑浊消失,射出道道五彩金光,折射到眼镜上。
电话一遍一遍又一遍响。就知道是母亲,母亲电话是不屈不挠,应答着电话。一连串问话总是重复,却认为问的都是要紧事。凌雨听着机械似回答:“吃饭了、不热、会的、早点睡。”冬天回答:“吃饭了、不冷、会的、早点睡、我挂了。”我挂了这句话母亲从没说过。总是凌雨说。母亲打电话不会考虑是否在工作,还是在睡觉,还是与朋友在咖啡屋。她说凭感觉心突然有一种打电话欲望,不打今天就过不去,所以不屈不挠。
放下电话端咖啡回到窗前,咖啡香气缭绕,潮湿雾气,先脖颈爬到下颚,掠过鼻尖,湿润眼睛,抚摸额头,停留额前刘海,钻进发丝驻留此地。清丝饱满充盈。回到沙发上,端坐慢慢品尝。
北方粗犷平原养育凌雨,虽为女子在不缺少温柔同时豁达是有的。来到南方一个小镇,走路都拘谨起来,收收她北方两臂大幅度摇摆,习惯听脚步在沥青路上咚咚声响,改为碎步轻落,自嘲起来。哪是走路纯属上了戏台。总之慢下来了。
小镇自由的有些松散,松散里藏着规矩。入乡随俗体会到了,逛遍大小百货,不放过地摊上小玩意。精致又便宜,收起眼睛发挥耳朵功能,尽量听懂,听完美介绍自家小玩意。手提袋鼓起来。钱包瘪起来。回到新居摆放显眼地方,自己哄着自己玩,玩够了看够了,挪回犄角旮旯。也许永远遗忘,也许百无聊赖时铆足劲头找出来,擦洗干净出神盯看一会。或放回远处或摆在眼前,看今天心情。
来小镇两个多月,上午下雨正常到每天吃早饭。玻璃窗是观察一切广角。低头看人流,抬头看雨流都是生活。
雨停时间没停,慢慢嘀嗒嘀嗒均匀崔促凌雨心焦。
三个月,没有一毛进项坐吃山空。宽慰自己再等等不急,哪能不急钱包拉警报。卡里钱出去租房余额提示三千元。咖啡最后两包换绿茶喝了。深深喝着咖啡回味离别。去他娘的回味有用吗?没用伤神。想想去学校门口贴广告,招几个学钢琴的,解决喝咖啡问题,凌雨实在不爱喝绿茶。
不屈不挠电话响:
“凌雨,妈问你,你那五姐妹电话打到家里告不告诉你新号码新住址?”
电话这头凌雨犹豫一下。没回答母亲话反问母亲:
“她们都好吗?”
“三十年五姐妹不辞而别,怎么都是说不过去,还是告诉他们吧?”
母亲电话声有些急着找答案。
“还是等一段时间,我亲自打给她们,爸、姐、小弟、没生我气吧!”
“没有、凌风说你电话太稀,是吝惜电话费吗?”
听出小弟讥讽不往家里打电话。
“妈告诉他找一天打烦他,管他饱,让他见我电话就吐。”
小弟凌风。真是玉树凌风,是凌雨向外人吹嘘对象,小弟比凌雨小九岁。五六岁时母亲上班不在家,凌雨就开始霍霍他,穿上她的花裙子,穿上她的花半袖上衣。头顶上扎一个朝天辫,系上粉红色蝴蝶结,发带长长飘。领着他出去玩。听话乖乖屁颠屁颠跟着凌雨。对于整套装束花了心思打造成妹妹。不知情叫他小妹,凌风睫毛上下动着看看凌雨,眼里全是疑问。现在一家外企工作。天天加班加的大男人长了黑眼圈,眼袋滴溜溜镶在眼睑。
大姐凌雪,在家全职太太。全职太太好听名词。大姐下岗后就在家带孩子伺候老公。已退去娇羞、清秀、窈窕、婀、一个纯粹家庭妇女展现在餐厅厨房。围裙胶手套。凌雨每次登门拜访,大姐都已这样姿态迎接凌雨。麻利摘下滴答水的胶手套,围裙绕过脖子,然后两手背后,摸索解系在腰间围裙带。随口一句话:“吃饭了吗?”好像凌雨是专门讨口饭。
“几点了还不吃饭?”
大姐抬头看表,惊诧说:“诶呀!快到中午了。我还过早起呐。田苗、田阳,该放学了。”
来南方小镇是凌雨首选。也是唯一首选。不来这又能去哪?换一个城市换一种活法。下这样大决心。是破碎婚姻给的。他走了之后支撑身体骨架软了,承载她的只有不变星辰。能的占有她整个夜晚,凌雨像一弯星月。变卖所有一切,包括爱他的感情,让他知道世上最沉重的东西价格如此便宜。
阻断和一切朋友联系,像是逃离。包括五姐妹。他们也有各自生活。五姐妹虽是结拜,幸福和不幸牵动姐妹情缘,上帝造来生来世,当时喝迷糊了,婚姻幸与不幸,不能都在五姐妹上。还有很多问题可以出现,偏偏都在婚姻上,女人最怕婚姻出问题,宁可让她生的丑陋,脑筋笨拙。只要能生育就是完好女人。这个问题来到南方小镇就这山水灵气。凌雨想过无数次。让她从头重活又能怎样?有些事不是她决定了的。婚姻是两个人的,全国人民都知道。她只是全国人民女性中一员。她的五个结拜姐妹,自小从上学到结婚没离开过养育她们的土地。离开割舍,是与这片土地剥离,满身流血。五姐妹她第一个离开了。不是离开是仓皇逃离。
陌生有距离感,有距离彼此碰撞不到一起,浑身就不会疼痛。不知不觉喜欢陌生。陌生让凌雨敬畏他人,陌生得到别人尊重。她的一切包括破碎婚姻在陌生尊重下,慢慢淡化凋零。像秋天落叶。堆在某个角落。知道化为泥土。南方小镇洗去铅华不敢说。慢了节奏细细想想倒是真实。
小镇学风蛮好。学钢琴人寥寥无几。英语倒是热门。站在学校门口。撒英语广告,够成人手一份。凌雨手里也有一份。看着广告词汇无奈惆怅。紧蹙的眉,弄得她头痛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干吧的嘴说动了一位家长。留下号码总算小有收获。
信息提示余额多出两千元。不是小弟就是母亲没别人。心安理得接受,记下一份母女情兄弟缘。余额多了瞬间腰杆挺起来。有了不弃不馁决心毅力。明天还去学校继续招生。
白昼长的南方,晚上七点后凌雨没有开灯。手交叉抱在一起。想给儿子打个电话,又不知说些什么。儿子对父母离婚没有丝毫反应。比如抱怨、怒气、使性子。行动方面没有排异,像用离家出走来阻止父母。凌雨想不明的事太多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看着手机屏幕。考虑打给五姐妹中一个,其她都知道了。打给谁呐?武小道、龚碧、柳立红、还是金果。放下手机干脆关机。
走到钢琴前弹起梁祝,弹着弹着琴声多了一份忧伤忧郁,加进她的感情。梁祝已不是梁祝是一塌糊涂凌雨旋律。
钢琴不是她的专业,是童子功,荒废了几十年,弹起来僵硬,手指落琴键上发出重音。没办法,落到这步天地只好重操旧业。
凌雨在自己婚姻上咨询心理医生。也按照建议和方法去做。越做越背离主题。拖拖拉拉两年。自始至终她不想信,自己在四十多岁过起双十一。那一份三口之家温馨余温常常带记忆,空闲之余像甜点和零食嚼啄回味。
凌雨离开,先是武小道知道,电话打不通,打给龚碧,龚碧打给柳立红,柳立红打给金果,串联方法。最后到凌雨家里。龚碧说这个没良心的不声不响去了南方,一个人活了吗?不就是离个婚丢谁的脸了?龚碧恨的想掐死凌雨。这符合龚碧性格。龚碧老公董明,他可是一个真糊涂。整天泡在酒缸里。拿自己当刘玲了。醉上三年成酒仙。仙没做成栓住了到是真。龚碧下班之余伺候他。不领情用他拿不稳东西的手,借机损坏家里东西。龚碧一肚子窝火没地诉说。陪着笑脸收拾房间厨房做饭。龚碧恨凌雨不辞而别。见了面她会第一个说:“你是想折磨死我。同样错误不能再犯。”没有任何抱怨。武小道就不一样,武小道开超市,她把自己超市当成一个朝廷来统治,顾客是她的臣民。爱民条件是货架物件,臣民需要同时物美价廉。才对得起武姓。柳立红是一位外科大夫。背地叫她冷面杀手。外科吊胳膊吊腿,战场下来伤兵没两样。对疼痛麻木,什么事到她跟前看一眼,只要不是死,该剧掉就锯掉。毫不犹豫彷徨。金果初中英语老师,每说一句话停顿一会,说的都是汉语仿佛似乎像说的是英语,意思听明白了吗?不失耐心柔和婉约。凌雨猛然来到四位跟前,不是五马分尸也是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