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黑暗的异界中,无数异象在风君临周身生出,随后破碎、重组。
没有气息的躯壳上,泛着神光,时而血色,时而金色,时而虚幻,时而存在。
嗡!
虚空震荡,属于生灵的生命气息在躯壳出现,逐渐强盛,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浓郁。
黑色长发疯狂生长,白色的衣袍出现变化,向着青色蜕变。
风君临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的沧桑化为简单,周身的霸道、锋利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儒雅,以及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严神韵。
那是一种属于帝皇的王者气息,这是天地对风君临的认可,亦是他的蜕变。
这是心系苍生的呈现。
帝皇,不仅仅是君主,更是一个杀戮者。
杀外敌,守子民。
民间有戏言,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不仅仅是一句戏言,而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真正的君王,是在世人需要时才会诞生的。
帝皇是众生,众生亦是帝君。
他们从来不是一个单体,而是一个整体,密不可分。
有众生的支持、推崇,帝君才是君王,若是暴虐无常,失去众生支持,那不是王,充其量是一个强大的小丑。
有帝皇的统御,众生才是众生,没有君主的众生,不过是一盘散沙,毫无凝聚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帝君与众生的关系亦是如此,没有众生,就不会有君主,没有君主,众生就会失去主心干。
对众生而言,帝君是在灾难降临时诞生、守护他们的帝王,若是没有帝君守护,他们只能任人宰割。
众生从来都不是帝君的弱点,没有众生就不会有帝君,帝君与众生是同在的。
“谢谢您为天地留下希望。”
少女对着风君临深深的鞠躬,语气之间满是尊敬。
“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善良,我只是一个想要保护家乡的浪子罢了。”风君临摇头,微笑道:“而且,我不认为我会输。”
他笑的时候就如同一个凡人,很简单、很纯粹,但他整个人散发的帝君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能恢复神魂的药草。”
少女一挥手,三株温养神魂的神级九品草药伴随异象出现,停留在风君临面前。
“不必。”风君临笑着摇头,“我有预感,在我恢复修为的那一刻,我会踏入真正的“帝境”,从而恢复,将它们留给需要的人。”
温养神魂的药草与恢复血气的药草不同,神魂药草诞生条件更为苛刻,成熟时间更加长久。
“他们需要。”少女笑道:“我并不是给你的,是给他们的。”
“那我就替他们收下了。”
手一挥,四周上千株药草向着风君临汇聚,一个特殊的空间在他身旁打开,一株株草药进入其中。
这是身为伪帝的风君临独有的能力,他可以不借助“空间戒”,用自己开辟的特殊空间来存放物品。
三株神魂药草则进入识海,在荒土的三个蛋壳旁扎根,一时间整个荒土泛起药香,沁人心脾。
“恭喜你,洗尽铅华,初心归来。”少女由衷祝福。
风君临没有回答,他笑了,笑的很好看。
少女的话语让他想起记忆中的故人,自己渴望强大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她啊。
“她,还在那里吗?”风君临眼中充满思念,向少女问道。
“在的。”
“地壳发生改变,我找不到她,能带我过去吗?”
“乐意效劳。”星辰破灭的异界中,少女微微一笑,两人周身泛起气机,化作残影消失。
时间静止的世界中,两道身影凭空出现,他们与四周静止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很美,有溪水,有老树,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灵性,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溪水不流淌,树枝不随风飘动。
俏皮少女心神一动,时间流动,鱼儿欢快跳动,鸟雀围绕两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谢谢。”
青年轻声说道,这里是直属少女的管辖区,只要少女还在,这里就不会毁灭。
“去吧,去告诉她,你回来了。”少女微笑道,向着后方退去。
青年向着前方走去,一路上,无数性格温顺的动物亲近青年,青年如一个旅人一般,没有目的地的慢慢走着。
走了很久很久,充满灵气的世界中出现一座坟墓。
只是简单的土堆而已,杂草丛生,无人守护,更无人管理,仅有几棵大树荫蔽。
在土堆前,有一块用木头做的褪色墓碑,隐约间能看见上面的字,只是常年被风雨吹打,看不清了。
“好久不见。”
青年一脸笑容,他撸起袖子,为坟墓除草,就如一位勤劳的凡人,用手缓慢拔草。
许久过后,草除完了,青年额头挂着豆大汗珠,满手是泥,鞋上亦沾满泥土。
但他并未在意,就如孩童一般,满脸开心笑容。
青年捡起一块略微锋利的石头,在墓碑上刻画起来,他的字很好看,透着笔锋,让人眼前一亮。
刻画完后,青年从特殊空间中取出美酒,以及一些祭品,在坟墓前盘膝而坐。
“谢谢你。”
青年哼着墓中之人教会自己的小曲儿,这首曲儿叫“无忧”,是她最喜欢的曲子。
她总说人要无忧无虑,才能无拘无束,开开心心的活着。
恍惚间,思绪飞回从前,仿佛回到曾经的岁月中。
大雪纷飞的冬季,她身着纯白纱衣,娴静而慈祥,温柔而大方,她那美丽的容颜,透过雪花,令人安心。
“我叫季书兰,你叫什么?”
“风君临。”
“是如微风一般,吹散黑暗,君临天下的意思吗?”
记忆中,少女温婉一笑,倾国倾城。
寒冷的冬季,简陋的小屋,温暖了心灵。
那年,他十八岁,她十六岁。
他年少轻狂,她花季少女。
……
“喂,风君临,你头发乱了。”
“喂,风君临,你衣服破了。”
“哇,你身上好臭啊,赶紧去沐浴更衣。”
“风君临……”
春季,万物复苏。
群山环抱,一道活泼、开朗的声音不断回荡,少女身穿一袭白衣,满脸嫌弃。
在她身前,一位穿着青杉的青年躺在木椅上,慵懒的伸了伸懒腰。
“在闹打你屁股。”
山林中,两人相互追赶,哈哈大笑,玩得不亦乐乎。
那年,风君临二十岁,季书兰十八岁。
他意气风发,她风华正茂。
……
“我要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了。”风君临语气决然,取下随身携带的玉佩,放到季书兰手中。
微风拂面,少年的手紧紧握住少女的手。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对吧?”她为他整理衣容,强颜欢笑,“要好好活着,不要在受伤,下次我救不了你。”
“我会活着回来的。”
风君临眼中泛着温柔,踏上长剑,御剑离去。
“风君临,不准忘记我。”
季书兰双眸中泛着水雾。
“你也要记得我。”
层层云雾中,站在剑上的青年双眸泛红,回头一笑,可惜的是,季书兰无法听见。
那年,他二十一岁,她十九岁。
他是飞天遁地的仙人,她是一介凡人。
……
万物凋零的秋季,满是泛黄掉落的树叶,老树下,一脸不舍的风君临与微笑的季书兰相视而坐。
“这些年,一定很苦吧。”
满脸皱纹的季书兰用苍老的手抚摸着风君临的脸颊,一脸心疼。
眼前青年的外貌与离开时虽然没有变化,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发生了改变,尤其那双曾经纯粹的眼中,写满故事。
“对不起。”
风君临泪流满面,他忘了,凡人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与修炼者成千上万年的寿命是不可相比的。
“以后我不能陪你了,往后想我的时候,就拿出玉佩看一看。”
季书兰轻轻为风君临擦掉眼泪,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系在风君临腰间。
“这是能续命的丹药。”
“不必,足够了。”季书兰摇头,笑道:“能在临死前见你一面,无憾。”
“白衣不适合你,你穿青衫才好看。”
如曾经告别那般,季书兰为风君临整理衣容。
“望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往后余生,愿君安好。”
那年,风君临九十二岁,季书兰九十岁。
他依旧是离开时的模样,年轻、英俊,她满头花白,苍老、丑陋,生机溃散。
过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如走马观花般在风君临脑海中闪过,风君临突然笑了,只是笑容中藏有无尽落寞。
“季书兰,我回来了。”风君临举起酒杯,笑道:“亦如第一次见你时的少年模样。”
“谢谢你,在我心中留下温柔。”
哗啦!哗啦!
一边说着,一边将杯中美酒洒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一杯酒,谢你救命之恩。”
倒满酒杯,风君临对着墓碑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你我相遇。”
又倒一杯,一口喝下。
“这第三杯,愿你早日归来。”三杯饮尽,风君临放下酒杯,笑道:“看着我君临天下。”
笑着笑着,风君临如孩童一般哭了起来,亦如曾经弱小的他,泪流满脸,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为他擦掉泪水。
“我以成帝,待你归来。”风君临神色落寞,轻声道:“这一次,就让我陪你走遍这美丽的世界吧。”
风君临一直都记得,季书兰说自己的梦想是好好看看这大好山河,只是一直没机会。
“你说,死去的人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少女出现在风君临身旁,“这是天地的秩序,我与土伯只是掌控者,无法介入。”
“该回去了。”风君临语气之中满是孤独。
“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到中州。”
“不必。”风君临摇头,拍了拍自己大腿,笑道:“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贪图途径。”
“行。”少女神色有些奇怪,“我送你回去。”
场景变化,少女与风君临回到天岩城。
一切都没变,所有的一切都静止着,唯一变得是风君临,温和的气息取到了冷漠的气息,白色的衣裳成了青色的青衫。
“你说,我们能阻止吗?”看着眼前的一切,少女有些伤感。
“既然决定了,就大胆踏上征途。”风君临笑道:“我也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但终归要迈出步伐。”
“祝你成功。”
时间缓缓松动,少女微笑着,身影随风消散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