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有零星的野草在抵抗抖动的大地,沉闷的空气生出了一股气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抗着山呼海啸前行,王信还是一副痴呆模样,外界的芜杂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江水西明眸清澈,他眼底倒映出外面昏黑的天地。
“就这样的货色?”江水西轻语,在如洪流的声浪下,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是口型微微变动了一下。此时他们已来到近百米的位置,他能看到前方几人不敢直视自己的怂样。他没有止步,领着王信徐徐向前。
一股让人惧怕的威势慢慢散开,他不起波澜的眼波透过迷雾般的阴暗天地,诡异地勾动了这几人的内心悸动。后方大喊还在继续,只是振臂高呼的几人已经住了嘴,动作也僵硬在半空中。
前方,尖牙巨口,披散着头发下的猩红目光,恶魔可怖的形象自发浮现在每一个人脑海。恶魔每前进一步,便像那张獠牙大口张得更大了一些。
“躲开眼睛!不要怕!”一人朝天大吼,但在齐整的呼喊声中,他的声音细若蚊语不可听见。他知道师傅是不会骗他的,自小师傅对他是最好的。他猛吸口气,将失去的勇气全吸了回来。
也不顾左右几人,使足了养气境的实力,踏着音浪猛冲,此刻他有种豪情万丈的感觉,师傅多年的养育之恩,今朝在万众瞩目之他要告诉师傅没白养自己。
八十米,他感觉轻吹一口气便能绞杀江水西;七十米,他感觉可能还要打一个响指;六十米,还是再加一巴掌的好,他对自己说;五十米,他决定要使出全力;四十米,就算是重伤,也不给江水西任何机会;三十米,他感觉自己会重伤;二十米,自己会死。
“该死,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感到害怕,他真的是恶魔吗?”他心底狂怒。
十米!逃啊!
“逃啊!那是什么……我又在干什么……这双腿……这双腿好重,天呐……那是浆糊吗?我脑袋好乱——”
“乱吗?乱的话,让我来你理一理,可好?”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在他最后的绝望里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他想说“好”。突然带着死亡的冰凉气息袭来,先是心脏,然后是全身都彻底的凉了。
“好——”一具僵硬地倒在地上的尸体轻缓的说了一句谁也听不见的声音。
这是一个恶魔,所有人都这样想。前一刻还是一个好好的人,居然会自己跑到江水西面前,挺着胸膛给江水西毫不费力的一拳轰穿。这很诡异,他们自问自己绝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铺天盖地的音浪如深夜的万家灯火,熄了一盏,第二盏,直至七零八落的全部熄了。天地回归了平静,只有浓厚粗重的呼吸声在起伏。
江水西冰冷无情的杀了一人,平静而又深沉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几人。能被选出来,这几人应该也是混出些名头出来的。
领头羊!该死!
他脸上浮现些微苦色,忍住心力流逝的痛苦。暴起出手,身形在虚空中极速穿梭,拳掌交错如天龙捣海。
心内的恐惧,心外的魔威,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几人张口开合,但就是叫不出一声来。只余暴眼猛突,身体颤抖,迎接排山倒海的一掌。他们毫无悬念地被拍成残尸,骨头尽碎。血花四溅,腥气飞溢。
一掌拿下三人,江水西趁势而起,连翻下手。
“跑啊!”
死掉三人后,其他人才发现死的不是自己。惊叫一声,从劫后余生中醒悟过来,魔王不可战胜,唯有一逃。这时候比拼的不是实力,而是谁胆子比较大。大胆一点的人逃得麻溜,胆小的只能惶惶不可终日,蒙头奔亡,却不知自己的速度连乌龟都有不如。
江水西再次轻而易举的杀掉三人,只见长空中鲜血喷溅。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人,鼓动精气如提山携海,势压荒野。就在他要出手杀掉第六人时,猛然顿住身形,眼珠惊痛颤栗,面容变得扭曲。心脏传来的剧痛瞬间蔓延全身,要不是在数之不尽的目光下,这一刻他一定会想像疯子一样在地上打滚。
他全身痉挛,疼得冷汗如河口决堤般一泻千里。这是共情能力使用过度了吗?他紧闭双目沉思,失望地退出了先前的状态,身上的威势也一减再减,最后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气息波动,他就像路边一只枯草那样不引人注目。
“呼——”
这一下,所有人都得到了解脱,让人窒息的大山消失了,让人恐惧的恶魔不在了。所有的沉闷都消失不见,他们感觉现在自己比天上的云还要轻,似乎只要自己愿意便能在空中自由自在的漂浮。
王信感应到江水西剧烈波动的情绪,眼中凶光毕露的提刀前来。当江水西宁静下来时,他的心绪也平缓下来。
尽管江水西没有当场毙掉所有人,尽管笼罩在心头的恐怖气息退散了。但没有人还敢直面那个眉聚群峰,眼中飞泻泉流的少年。恶魔的传说是真的,虽然目光不能杀人,但这个少年杀起人来就像砍瓜切菜那么简单。
嘈杂的人声中,开始有人退怯,上千人就像吃了败仗的无能之军,三三两两的离群而去,他们无法忘记的是口中热议的那个神秘的少年。又不是生死仇怨,先前在别人的鼓动和江水西几人抢人黑甲兽的传闻之下参加热闹,直到生死时刻才能保持自己的理智。
江水西难以兼顾外界,这个莫名得来的能力让他很苦恼。一开始会迷失自我,等到差不多摆脱这种缺陷后,又多出来一种。刚才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要被他抽空,自己就要枯竭得行将就木一样,虽然他其实还是龙精猛虎的样子,杀这几个人并没有多费力。
共情能力,就是以消减心力为代价的一种能力,这样的能力能触发每一个人内心惧怕的一面,不管再强的人总会有害怕的东西。那又是否能将一个悲伤的人变得快乐呢?江水西很想尝试一下,但他知道这种自耗本源的东西还是少用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