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面完了一多半,终于轮到白玉了,果然就是那个像小鱼儿的女生。
她进门后很礼貌的鞠了个躬,轻轻压着裙子,在几位面试官前端庄的坐下,熟练的说了一段自我介绍,然后就是面试官提问环节。
其中一个说:“你这很熟练啊,之前面过几家了?”
她回答:“贵公司是第一家,因为我觉得年轻人起点要高,要投就投最好的。”
有点意思,张天雷心想。
另一个面试官问:“不好意思,我觉得你看起来有一点像外国人,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的关系。”
她骄傲的回答:“可能因为我母亲是吾尔族的,有一部分少数民族基因。”
又一个面试官说:“给我们看看你带来的三件设计作品吧。”
她拿出了三张手绘的彩页,并自信的逐一介绍起来。
第一页是一朵牡丹花造型的戒指,除了在花瓣上用彩金描了纹理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特色,属于中规中矩。
第二页是一个黄金吊坠,由一朵云和云上的一颗心组成,她还起了个名字叫“心动”,整体设计简洁、主题清晰,面试官们似乎有些被打动。
看到第三页的时候,张天雷有点意外,因为太像科特噶了。
她拿着第三张彩页,介绍说:“这个叫圣甲虫,灵感来自我母亲吾尔族流传下来的神话,据说远古时期先辈们遭受外族侵略和迫害,苦不堪言,终于一天从地底钻出一大片金色甲虫,它们坚若磐石、翅如金刀,帮助吾尔族打败了入侵者,世代保护他们直至今日。”
这个故事听起来,就像是他和科特噶的合体,他偷乐了一下。
她接着说:“所以,这个作品表达的就是信任和守护。”
介绍完了三件作品,她深吸一口气,期待着各位的评价。
一个面试官说:“白玉同学,你的这个设计感还是挺不错的,我比较喜欢,但是从市场的角度来看可能就不那么乐观了,尤其是最后这一个圣什么虫,看起来确实非常精美别致,可是这两个又大又锋利的翅膀,基本否定了顾客随身携带的可能性,但是如果不这么设计,又不能体现出你那个神话故事的精髓,挺矛盾的。总之,我觉得不应该只是做你想做的,而应该做客户想要的。”
她立马反驳道:“难道‘信任和守护’不是顾客想要的吗?”
面试官摆摆脑袋,在面试时对考官进行质疑是大忌,看来她真的没有面试经验,在中间观摩的张天雷终于要发言了。
他说:“呵呵,各位,我来说两句外行人的看法。我以为,一个好的设计师应该把自己想象中的东西,通过精湛的技艺具象到现实中,这一点她做到了,而至于哪些东西是她应该去想象的,我觉得这是市场部的工作,就像餐厅里,服务员点菜,厨师做菜,就这么回事,你们觉得呢?”
他继续补充:“而且,这几个作品确实触动了我,尤其是圣甲虫,我打从心底喜欢,它让我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如果我看到了肯定会买。”
连大老板都发话了,几个面试官非常聪明,直接问道:“你期望的薪酬是多少?”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幸福来得那么快,小脸红着笑了起来。
他起身朝屋外走去,说:“我还有点事,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来到电梯前等了许久,突然感觉身边有人过来,他往一旁挪了两步,一个女生的声音说:“谢谢你,大叔,刚才多亏你帮我说话,不然肯定被拒了。”
原来是白玉,他转身对她笑了笑,说:“不是帮你,我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不希望他们埋没了一个好苗子。”
她小声的问:“大叔,你肯定是他们领导吧,我看他们都特别听你的。”
他含糊的回答:“哪里,也就能管几个人而已。”
她伸出手说:“我叫白玉,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伸手和她轻轻握了一下,说:“你叫我大叔就行,你是专业的,我指教不了。”
她想了想,把圣甲虫那张彩页递过来,说:“刚才你说喜欢这个设计,为了表示感谢,我送给你,请收下。”
他没有推辞,接过了绘图,点点头。
她又说:“不过,你不能白收,你刚才说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很想听听,嗯,这样吧……”她拿了支笔,抬起自己手心,说:“大叔,我请你吃个饭吧,你把电话写上,定好地点了我联系你。”
他拿笔在她手心写了号码。
她捂着嘴笑着说:“好痒,哈哈……好了,咱们可说好了,等我电话哦。”
两人分别乘坐一上一下的电梯,各自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正在欣赏圣甲虫的图,白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安排了一家川菜馆子,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下了班,他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饭馆附近,自己下车徒步走过去,尽管算不上约会,但是心里还是觉得甜甜的。
饭馆店面不大,但装潢非常讲究,从灯光到墙面到装饰品,都透着一个字——辣,白玉已在靠窗的位置坐好,热情的朝他挥手:“大叔,这边这边!”
他刚坐下,她又问:“大叔,你应该能吃辣吧?如果不行,我们再换一家。”
他把外套脱下叠放在一边,说:“能吃的,放心。”
她笑起来,说:“哈哈,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不苟言笑啊?跟我吃饭不用紧张的,放松,放松。”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点紧张,调整了状态,说:“你觉得,我看起来有多大?”
她凑近认真看了看,说:“这头发这脸这身材,看着像五六十的,可你这眼神却很年轻,像二三十的。”
他感到吃惊,追问:“你还能从眼神看出年龄?”
她点点头,说:“对啊,应该都能吧。我爸今年也五十好几,可他眼神雾蒙蒙的,没你这么清澈。”
她点了几个菜,说:“咱们先少点一些,不够再加,别浪费,好不好?”
他也逐渐的放下了赵左的架子,说:“嗯,随意,我饭量不大。”
下了单,她马上切入正题:“大叔,说说你的故事呗,就是跟圣甲虫有关的那个。”
他端起茶水喝了口,说:“我说的故事,其实就发生在前几天,说出来你肯定不信。”
她两个小拳头轻轻捶在桌上,一脸不服的表情,说:“为什么不信?设计师的脑袋可都是天马行空的,没什么不信的。”
他想起和小鱼儿分别时,还摸过她的脑袋,会心笑了起来,顿了几秒,说:“前几天,我掉进了一条河里,本来以为要淹死了,却随着地下暗流到了一个地穴中,地穴里洞连洞,无穷无尽。”
“在那里我遇到几十个外表奇怪、靠吃活鱼生活的人,我们语言不通,很多东西只能心领神会,他们教我抓鱼,给我安排温暖的床,我教他们制作武器对抗侵犯他们的人。”
她打断道:“那里还有别的人侵犯他们?”
他说:“还有一群类似他们的人,可是体型大得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他们这里抓走一些女性,这是他们的主要危机。”
她又问:“那圣甲虫呢?你不是说跟它有关么?”
他回答:“那里有一种虫,他们叫它科特噶,跟你画的很像,只是没有翅膀。这种虫体内有剧毒,沾上就死,我就是教他们制作金刀做武器,蘸取毒液,才成功打败入侵者。”
她沉默了几秒,突然捂嘴噗嗤笑出了声,说:“哈哈哈,大叔,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确定不是听完我的神话,臆想出来的?”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叹气道:“哎,我就说了你不会信的。”
她还没止住笑声,说:“哎呀,我不行了,不好意思啊,哈哈……我这脑海里想象着你拿着金刀打架的画面,哎呀妈呀,太违和了。”
他慈祥的笑起来,说:“大侠可不一定都是年轻帅气的。”
她终于缓了过来,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他正要介绍离开的过程,却被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一个男人用讨厌的语气说:“哟,这不是我们家小白吗?来吃饭呐?”
只见她瞬间收起了开心的表情,严肃的说:“这是你家开的店吗?我不能来吃吗?”
那个男人走到了桌边,胳膊被一个穿着性感的小女生挽着,看看张天雷,说:“这个应该不是伯父吧?”
她有点生气了,说:“他是谁,不要你管,你滚一边去,别来惹我。”
张天雷余光看了看,好面熟,这小子好像哪里见过。
这男人反而好像赖着不走了,一心捣乱,鄙视的说:“啧啧啧,小白,你堕落了,你以前至少知道选我这样英俊的,没想到分手对你的影响这么大,居然连老骨头都啃。这样,你要是不介意我脚踏两只船呢,我愿意跟你重归于好。”
他听出来了,这男的是白玉的前男友,这种由爱生恨、相爱相杀的名场面,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斜眼怒视这个男人,说:“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再胡说试试,看我不抽你!”
那人贱嗖嗖的把脸凑了过来,说:“来,往这里抽,使劲抽,只要你碰我一下,我保证以袭警的名义马上给你铐走。”
袭警?他想起来了,这个就是当时在学校里暴力审讯过他的狂躁小警察,退休老局长的孙子,世界真是小。
她把举起的巴掌又收了回去,气得端起茶一饮而尽,说:“高恒,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恶心呢?我这里在谈正经事,你爱干嘛干嘛去。”
高恒浪笑起来,说:“嘿嘿,对,先谈正经的,一会儿再谈不正经的,我懂。”
他平静的说了一句:“小伙子,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好聚好散,不必作如此丑态。”
高恒有点惊讶,大声说:“哟呵!这老头儿是个文化人啊!老板!过来!”
饭馆的老板忐忑的跑了过来,高恒很拽的说:“你们这个店一晚上营业额多少?老子包了,把这些人都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