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引擎声轰鸣远去,李神探想见不得,只能望着车屁股感叹:这会你不装低调了,大晚上飙什么车啊?
或许也确实不用再装低调了,装也没人看。
过了路口后,街上再没有一个行人。李神探跟着老丙向前走,只觉走入了末日浩劫之后的空城。
空城里,通常都有鬼音——用磨牙磨出来的、最低沉、最严肃的鬼音:
“永远不要再当着第三个人提起碎片,如果你还想找到它们的话,如果你还想和你的心上人团圆的话。”
甭管七百年前七百年后,李赢武还是头一次听到磨牙发音——明明耳中细到不可闻,偏有心中响彻如惊雷。
面对如此离奇之事,李神探虽有一肚子的纳闷,却也只能无比郑重地一点头。倒不是对陨石碎片有多在意,而是一定要与刘慧团圆。
鬼音之后再无音,两人一路无声地向前走。
可这究竟是要去哪呢?
就在李赢武忍不住想要打破沉默时,老丙仿佛又活了过来,从鬼变回了人,悠悠而道:“小鹦鹉,今天我就带你参观一下都市逆转局的总部!”
说到‘总部’时,老丙的语调略有一点飘忽。
对此,李赢武心中只有七字相赠:有什么可嘚瑟的?
又走了三五分钟后,天色几近黑透。
李赢武向前看,依然看不到大楼横向的尽头;向上看,更看不到大楼的顶端。
这楼可是有多宽、有多高啊?感慨之余,李赢武不得不暗自心服一句:都市逆转局的总部如此气派,确实值得老丙嘚瑟一下。
可为什么这么气派的一栋楼,却连一个窗口都没亮灯呢?是真有这么节约能源,还是逆转局的人都已经下班?
且就算下班,难道不该有几个还在开会的人吗?就算没人开会,难道不该有一两个加班的吗?
七点还没到,整座楼就已黑成了一坨炭。试问,逆转局的人是有多不敬业啊……
正当李赢武为逆转局操碎了心时,天色彻底黑透,地面上也陡然出现了四个字——
寰贯宇道!
啥意思呢?李赢武没空想。只因比起意思,他更惊叹的是字的大小和颜色。
有多大?每个字都至少有十米见方,投射在地面上简直就像一座豪宅。
什么色?深紫色,深到近乎发黑的紫。可偏偏在黑暗里格外醒目。
惊叹不已中,李赢武再次举头仰望。只见在一扇足有三十米高的大门顶端,四个探照灯射出了四根紫色光柱。
光柱粗大浑圆,直射地面。就仿佛四条隧道,随时可以把人传送上去。
此时,李赢武刚好走到了四个字的正中间,也刚好走到了大门的正中心。
面对高达三十余米的大门,面对地上足有上百平方米的四个大字,自觉渺小的李赢武不由得有了一种崇敬感。
崇到惧、敬到怕,他甚至有了一种莫名的惧怕感。
老丙不怕,悠悠而道:“小鹦鹉,刚才在车上时,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所有的金属材料都这么贵吗?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所有的金属材料都被垄断了。而垄断它们的,正是这家寰贯宇道公司。
现如今,没有寰贯宇道的同意,谁也别想买一克铁、一两镧,更别提造什么车,修什么路……”
这也太夸张了吧?难以置信的李赢武忍不住道:“难道这个寰贯宇道这么有钱,买断了所有国家、所有公司生产的所有金属材料?”
“那倒还不至于。”老丙点根雪茄,徐徐吐个烟圈:“他们仅仅只是买下了矿山,全世界的所有矿山。”
这还叫仅仅?李赢武倒吸冷气。不是吸一口,是吸一肚子!
一个没注意,把烟圈也给吸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
咳到腰断,李赢武想起了七百年前的禁烟标语。
老丙人老心不老,眼神抖个机灵:不就是‘吸烟有害健康’吗,谁不知道啊?
李赢武斜一眼:少在那老孔雀,谁在乎你个老烟鬼健不健康啊。我们七百年前的标语是:珍爱生命,远离烟囱;远离不了,一脚踹倒!
当然,对于李少侠来说,‘一脚踹倒’这种事,想想也就可以了。毕竟,他的易筋经才刚练了一点——一点都没练的那一点。
好不容易止住咳后,李少侠总算是直起了腰。
望着黑暗中的前方,虽然依旧望不到头,可他知道,自己已走到了这栋楼的正中间——楼的正门可不就是在楼的正中间。
回想停步前,自己走了足足有七八分钟,足足有五六百米不止。李赢武更忽然意识到,这栋楼的宽度竟超过了一公里。
宽度都超过了一公里,这楼的高度又到底该有多高呢……李赢武越想越觉得难以想象,越想越觉得震撼!
可这一次,他学乖了。甭管多震撼,就是不张嘴吸——不仅不吸,还憋气!
与此同时,他也憋出了一个疑问:都市逆转局和寰贯宇道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一个以低调为座右铭的部门,却偏偏要和一间最高调的公司在一起呢?
“走吧!”说完,老丙再次吐出一个烟圈,也再次迈开了脚步。
李赢武想当然地朝着大门走了过去。可突然他发现,前方的老烟囱竟过门而不入,继续向前走了。
难道还有侧门?难道晚上正门不开?
带着一脑门的疑问,李赢武又跟着老丙走了七、八分钟。一直走到了楼的尽头,街道的尽头。
乖乖,这栋楼竟横贯了整条街!
再一次自强不吸的震撼之后,李赢武的小眼睛开始搜寻侧门在哪。看了半天,侧门没找到,却在街尾拐角处看到了一栋二层小破楼。
与寰贯宇道的摩天大楼相比,这小破楼就好比珠穆朗玛峰旁边的小土包,又或者太平洋旁边的小水洼。
见老丙朝着小破楼径直走了过去,李赢武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该不会?
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老丙,李神探笃定一问:“老烟囱,我受累打听一句,你们都市逆转局和寰贯宇道的关系,该不会是没关系吧?”
老丙老虽老矣,却也还是要面子的。挤挤满脸的褶子,挤出一个心虚的讪笑:“我可也从没说过有啊?”
你是没说过,你要说过,我跟你来才有鬼……李神探鄙视得不行。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先前老丙说起‘总部’二字时,会有那样一种飘忽的眼神。
敢情那种飘忽不是嘚瑟,而是羞逃——羞得想逃!
不过这也正常,换谁的小破楼扎在寰贯宇道的摩天大楼旁边,谁都只有羞逃的份——
上班路上羞一次,下班路上羞一次。碰上忘了拿钱包,折回去再羞一次!
俗话说:羞人等于羞几。
想想两周前已上了贼船,李赢武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辣到嘴巴干,他只能在心中一万遍地告诫自己:
决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加入了都市逆转局;更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在哪栋楼里上班。
正如老丙所说,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毕竟,龟缩在人家寰贯宇道的旁边,想高调也高不起来啊……
有道是:楼不在高,有门则灵!
两层的小破楼虽没有对开的气派大门,却也有自然环保的小木门。
面对仅一米宽的烂木头门,老丙扣扣索索地掏出一把小钥匙。
又有道是:锁不分贵贱,关键看转几圈。
老丙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没开。
李赢武没有万能钥匙,唯有关爱一句:“老烟囱,就你们这小破门,踹一脚也就开了,还用什么钥匙啊?”
这怎么能说踹呢?老丙热爱逆转工作,更热爱逆转局的门。见只见,他十分爱护地——一脚踢了上去。
门,开了!
逆转着开了,向外开!
毫无半点羞愧,老丙趾高气昂地跨过门槛。且一边跨,一边客气:“千万小心门槛,别绊倒了。”
又又又有道是:门槛不分高矮,有——
有你个鬼的道啊,就你们这破门槛,能绊倒才有鬼……踏着年久失修的塌陷门槛,李赢武毫无期待地跨过了逆转局的逆转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