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套理论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知道暗中炼了多久,其脸皮之厚简直让人汗颜,听得我哑口无言。
最终,在他选择不愿踏出屋门的情况下,我背气离开。
我终于知道什么样的心是决心,同时也终于知道什么样的人是无赖了。自打上次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厚着脸皮长篇大论一番,得出一个我需要对他抛弃王爷身份负责的结论后,他就开始逐一地鸠占鹊巢。
六个月了,无论我走到哪总能看到他出现在眼前,就连牙牙学语的小肉球他也不放过,逼着他开口喊爹。许是在肚中受到我的影响,许是孩子长这么大以来就没见过爹,小肉球对上官是相当的冷漠了。
这孩子果然是个上道的祖宗,也没见谁教他,小小年纪,一把老成,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坐在一旁翻着旭尧按照我的要求给他做的小画书,等到有事自己没法解决时,才开口喊娘或者喊小舅,但从未听他喊过一声爹。每每看着上官对小肉球束手无策地暗自叹气,我就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萱儿,打水这样的粗活怎么能自己做呢?应该叫我的。”世界上有一些动物无孔不入,上官便是那群动物的领头羊。无论何时何地,总能在抬眼的瞬间发现他的身影,每次见我抬头就朝我嘿嘿地憨笑着,让我想赶人都于心不忍,于是只能冷着脸给他翻一个白眼。
“以前再粗的活我都做过,这点小事算什么?还是别沾了你不食人间烟火的手!”我一面将井中的水一桶一桶地倒在水缸里,一面挖苦道。
他自然明白我话中的讽刺,想当初他视我为奴妾时,为我找的刁难要比这样的活要难受多了。
“萱儿,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敢奢求你这么快就原谅我。但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希望你别放在心上让自己难过。我会用自己的下半生尽力疼你,宠你,爱你,补偿自己曾经的过错,好吗?”上官用低沉温醇的嗓音缓缓地说着,深深的眼眸中带着满满的爱意,让人有种不自觉就想醉死其中的感觉。
随即他趁我怔愣之时,悄悄地搂上我的腰,迅速欺身向前吻住了我。猛然,我心底腾起一股惊惶,心“扑腾扑腾”地猛烈跳着,一种想要躲的欲望盈满心间。于是开始挣扎起来,但他却不以为意,只手将我牢梏胸前,另一只手牢牢托着我的后脑。翻江倒海犹如腾云驾雾般的快意逐渐让我沉沦,全身酥麻地瘫软在他怀中,好半响才缓过气来,随后,我将他一把推开,转身跑回屋内。
这样的上官是以前从没见过的,而这半年来他仿佛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每每说出这些让人眩晕的话后便是乘人不备之际偷走一个吻,最开始只敢轻轻碰触,之后便得寸进尺。即便我早有所防备,却依然沉醉。事后总要气上好几日,不仅是气他,也是气自己。而他也毫不在意,总是厚着脸皮跟前跟后地找话说着,让人又笑又气。
“把这些水盛满了抬到厨房去。”屋外传来一声冷冽的命令,一听便是旭尧,我顿时脸想发烧一样通红。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君子非礼勿视吗?”上官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哼一声说道。
这两人半年来见面似仇家,分外眼红,我早已开始习以为常。
“我只知道君子不做强人所难之事。”旭尧若有所指的话让我想找个地缝转进去,显然他是从头看到了尾。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上官一句无赖理论便让旭尧哑口无言。
旭尧一句话也不说,倚在一旁的树上,就像监工头一般望着上官轻松地将一桶桶地水倒入水缸中,没有丝毫帮忙的意味。
就在旭尧准备转身就走之时,上官突然开口问道:“书瑶即将与炎彬成亲,你要去看看吗?”
这话让旭尧顿住了脚,显然他虽是说给旭尧听的,但其实问的人是我。听到书瑶的喜事,我不禁感到些许欣慰,这么多年了,他俩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我会送份礼过去的。”旭尧知道我的心事,以前的事不想再有所瓜葛,这样的生活我已然很满意,不愿再冒着节外生枝的风险出现。
“蚍蜉现在在江湖中已经小有名气了。”上官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看来沉霜将其管理得很好。”说罢,旭尧转身离开,而我也终于明白了他俩这双簧到底是唱给谁听的。
九个月后某个夜黑风高的深夜,一抹人影迅速窜入我的房中,迷迷糊糊间,一股温热贴身袭来。随之而来便是细密的轻啄,迷迷糊糊间,我心底哀叹一声,不情愿地睁开双眼,便望见一双变得深沉的眼眸。
“我想休息了。”我冷冷地望着某人,希望他还能有点人性。
“娘子休息就好,劳碌的事情为夫的代劳。”显然来人只能称之为兽,说罢,又开始上下其手。
“上官辰逸,我不是你的娘子!”我有些微喘着辩驳。
“那我们成亲吧!”自从他第一次得逞之后,我便仿佛沦为了他刀俎上的鱼肉,不过整个人是沦陷了,但好在嘴还闭得紧,这话已不知从他口中说了多少次,都被我一口回绝。
“不可能!”脑子虽然开始变糊了,但条件反射的回答还是脱口而出。
“娘子……”他无奈地低叹一声,继续埋首勤恳耕耘。
“等,等等!”我猛然将他的头推起,喘着气道:“有,有事,问你!”
“什么事?”虽然抬头望着我,但某人的手却没有停下。
我稳了稳气息,认真地望着他问道:“南宫怎么样了?”
他突然顿住了手,深深地望了我良久,长叹一声,埋首在我颈窝道:“娘子,你就不能专心点吗?”
“快说。”我轻轻地推了推他。
而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刚刚停下的动作,霎时间,被浪翻红帐,春宵苦短,一室绮丽。而模糊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句话:“他,很好。”
六年后分娩是痛苦的,当年那一次经历就让我痛不欲生,发誓再也不会生下第二个,然而却被某个无良人士偷偷埋下了种子,痛苦万分的当口,看到某个焦急地走来走去,骂骂咧咧地男人,心底总算宽慰了些。
“怎么还不出来!你这个稳婆是怎么当的?”上官在门外就要往里冲,却被旭尧拦住。
“再等等。”旭尧也有些焦急地说道。
“怎么等?都五个时辰了!来人啊!”上官开始有些失去理智地喊着,我在心底偷笑着,这男人感情还把自己当成有权有势的王爷不成?
然而,现实总是残忍的,当那一声:“王爷有何吩咐!”响起时,我胸中盈满了怒意。
“赶紧给我把御医找来,快!”
果然,怒气能给人力量,不消片刻,孩子落地,是个女孩,我当即给她起名宫千雪。
而这个六年来一直扮猪吃老虎的男人将被我再次冰冻起来。
漫天的大雪中一抹小小的身影几乎隐没在雪堆中,清脆的笑闹声为山林增添了些许生气。走近一看,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球”正在雪堆里滚着,圆圆的小脸蛋被冻得红馥馥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蓄着纯真的快乐,嘴边止不住的笑声让人看了想疼入心坎里。这就是男子走进后看到的情景。
原本一张妖冶的面容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变得温柔如水起来,他挥挥手,让随行的人先行离开,然后悄悄走进,蹲在她的身旁,直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注意到周围的来人,他才收起迷恋的眼神,朝她轻轻一笑道:“就你一个人在玩吗?”
“叔叔!”女孩朝他扑过来,他接了个满怀,唇边温柔的笑意却因为这声称呼变得有些无奈,但是一望见她酷似某人的面容,就舍不得多说一句,好半响才挤出一句:“小雪,叫声爹来听听。”
叫小雪的女孩仰着头,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好半响才用非常正经的语气对他说道:“你不是我爹,为什么我要叫你爹?”
“因为我是你爹啊!”某人不厌其烦地再次重复这句说了有上百遍的话。
“不对!”小雪跳离他的怀抱,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蹲在她面前的男子义正词严地说道:“娘说我们是没有爹的!”
“你娘在生爹的气,所以她才骗你们的!”男子苦着一张脸继续说着同样的话。
“你才骗我们呢!娘最好了,娘从来不会骗我们!娘说你是陌生人!你总是骗人,要我们不相信你的话!亏我以前还对你这么好!”听到自己的娘被人诽谤,小雪气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小腮帮鼓鼓的,双手叉腰的架势让人觉得非常可爱,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看她这模样都偷偷捂着嘴在笑,但对于小雪面前的男子来说只有无奈。
“我怎么算是陌生人呢?我是你的上官叔叔啊!我还经常过来跟你们一起住的,不是吗?”上官循序渐进的诱拐着。
听到这话,小雪低下头,使劲地想着,笑脸都皱在一块了。好半响才展开一抹甜死人的笑容道:“我想到了,娘说过让你经常到我们这里白吃白喝已经不错了,你不能要求太多的!”
这话一说完,上官就哑了口。这是,一个小男孩走到小雪身边,轻轻将她抱入怀里,转身沉重地面对着上官,不过十岁的年纪,却已经在他身上看到了如同上官一般凌厉的气势。
“哥哥!”小雪抱着他的脖子磨蹭着,男孩宠溺地在抚了抚她的头。
随后,男孩冷冷地望着上官,半响嘲讽一笑,语气就仿佛是个大人般道:“那还不是某人死皮懒脸地硬是要在家里吃饭,最后还扮可怜,欺骗善良的娘,留宿家中,怎么现在说得就像老朋友一样。”
上官缓缓起身,半眯着眼眸看着眼前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小男孩,心底有着赞赏,也有着不是滋味,男孩与他对望着,眼底有着浓浓的挑衅。
半响,上官才缓缓开口道:“果然是我儿子,好气魄!”
“这位公子,没事请不要乱认亲。娘告诉我,从我爹想要杀了我的那刻起,我就没有爹了!”他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似地哈哈大笑两声后,冷冷地说道:“我姓宫,叫宫无忧!她是我妹妹,宫千雪!我们跟姓上官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到这话,上官眼底一黯,男孩看到了他的表情,轻笑一声抱着小雪望着他。上官轻轻说了句:“欠你们和你娘的,我会用一辈子来还!”语毕,朝着不远处的小木屋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男孩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精光,嘴边泛起一抹宽心的笑容。
屋中,正在摆放碗筷的某女很自然地盛了四碗饭,其中一碗满满的。远远望见朝她走来的男人,她唇边泛起一抹微笑,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低喃着:“也许这一个姓上官也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