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斩三千之下,她合起了眼睛,来不及究其周衎为何杀她的根源。
只想着,死在他剑下,若亡魂附在上面,然后再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夜晚找他索命,再得到《落秋赋》也是可能的。
可这一切想法怕是没机会让她尝试了,双刀挡在剑下,斩三千再无法下落一分。
林支穹向上拨起斩三千,周衎后退摔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她向他那边跑过去,林支穹拉住了她“他失控了。”
周衎眼中的红色忽隐忽现,在看见她额头的伤口后,望着她似笑非笑,握着剑决绝将斩三千搭在了脖子上。
“你不能死!”叶星落喊出来,肺腑剧痛。
周衎的时间已经凝滞,他连她都会杀,自己当真留不得了。
“周衎!”叶星落伸出一只手“别。”
那是向他伸出的手吗?周衎看着她就在想,她刚刚说不想让他死,究竟是她舍不得让他死,还是因为怕找不到《落秋赋》?
他正双眼茫然之际,叶星落长鞭已缠绕住斩三千,顺势一带他便手中一空。
他颓然坐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心,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岁,憔悴落寞。
真的很累,他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身体,倾倒了下来。叶星落飘起的衣角,是他最后看见的东西。
叶星落将他接到怀里“周衎……”
她把周衎抱在怀里,心跳终于平缓些。刚才,若他真的死了,她便再也找不到《落秋赋》。
不为什么情情爱爱,叶星落就算死也不愿他死,他必须活着交出《落秋赋》。
林支穹背着周衎回了周家,荀姨看着两个人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一位受伤一位昏迷。她连忙叫着“小水,去叫大夫!”
叶星落背部的伤口也流了许多血,致使此刻脸色苍白。她轻声唤住小水“我来医他。”
小水为难的看看荀姨又看看叶星落“可姑娘你自己身上也有伤。”
“死不了。”她摇摇欲坠扶着门“我屋内有药箱,还请你替我取来。”
荀姨对着小水点头,小水跑着去隔壁房间取药,叶星落自己费力走进周衎的房间。
林支穹看在眼里,为情所困,为情所扰,着实令人唏嘘。他叹气后对荀姨说“在下……寒烟社,林支穹。”
她是周府的管家,多年来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比林支穹年纪还要大上一轮。眼前这人风度不比常人,她知必定是位在江湖叫的上名号的侠士。却没想过,是寒烟社的人。
“不知寒烟社风令主何意。”荀姨的目光比平时还要锐利几分,满是审度。
林支穹直截了当道“寒烟社接了一笔生意,护得周家的家主周衎三月平安。”
“既是如此,便是客。”荀姨伸手让小金带着林支穹下去休息。林支穹微笑摇摇头“在下有几句话想说,还请荀管家能够让我半柱香的时间。”
“小金,去把客房收拾干净了。”
“是。”小金退下,只剩下两人。
二人一同走在周家的林荫小路之上,荀姨问道“风令主想说什么?”
“有人刺杀周家主,他和那位姑娘一同抵抗那些人。可事后周家主失控了,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那位姑娘就不止是额间一伤了。”林支穹几句话交代了前因后果接着说“周家主会失控之事,荀管家可知?”
荀姨停住脚步反问“寒烟社收钱办事,那我也想请寒烟社替我做一笔生意。”
林支穹点头“自是可以。”
“那我的生意就是,请风令主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林支穹听她这么说,便知晓此事并不是简单失控那么简单。他处于寒烟社自然不会干涉周家之事,便对她说“这次生意,我做了。”
荀姨抿着嘴唇,抬手对他行礼“多谢风令主。”
自五年前,周衎就不回周家,外面人都以为他是江湖恣意,为的是闯荡。可他真正不归的原因,是他会失控,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他人。
在周家,他更怕伤害荀姨这些人,这些年他一直徘徊孤烟大漠人迹稀少处,伶仃一人。
林支穹似乎窥见了秘密的一个偏角,周衎自五年前失控,而武盟前任盟主沈涛也是五年前失控,屠尽沈家。
这其中必定有关联,可他却不再想,知道的多了,哪能这么逍遥。
周衎屋内的叶星落虚弱伏在床边,她为他包扎伤口也让他服下了药丸。
她手指抚过他的眉眼,此刻的她是不是该庆幸周衎偷了《落秋赋》?
叶星落笑容上划过一行泪水,周衎……若你一直倾心于我不曾另娶他人该多好;若你从未忘却于我该多好……
“那样,我就还能是沈书鸾。”
周衎做了一个美梦,漫天都是承载了愿望的孔明灯,怀揣着一天一天的思念飞至九霄云巅。
他看见了年少的自己,少年笑的明朗问他“你到底是不是我?我才不会像你这个样子。”
然后,那个年少的周衎牵着沈书鸾的手一同走进了光亮之处,看不清模样。而身着喜服的叶星落出现在他身边,笑容殷切道“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可欢喜?”
五年来,这是第一次梦到她。他说“我想娶的,只有你一人。”
那年长风烈,少年心内生情节,余生海枯石碣。
一人惊鸿一瞥误终身,一人灯火阑珊处觅得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