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一行,叶星落从山上小径离开。一路快马加鞭向南而去,几日奔波终于到了祁阳城的地界。
郊外废弃竹林之中有一木屋,她径直奔向而去,推门入目便是整洁的衣衫和一袋银两放置在桌上。
银袋下压着一张字条“初八归。”字迹和往日来信一模一样。
今日初七,明日便是初八。
她不禁发笑拎起那套衣服,裁剪利落,一袭简单淡青长裙,果然还是他知晓她爱的什么装扮。
换上衣物,将随身携带的长鞭夹在腰间。
那长鞭手柄是暗红色,鞭尾牢牢紧固着一小块闪露寒光的利刃,
鞭作为兵器是不合格的,挥击的攻击方式因为长鞭自重太轻而威力不足只能带给对方疼痛而无法造成伤害。
在精于武术的人面前,这种疼痛完全可以忍受,是故无法成为一种有效的攻击方式。
可叶星落偏爱长鞭,于是有人为她加上了鞭尾一处有实效的武器。
隐约听得扇翅之声,鸽子咕咕落在竹林小院之中。她走出见得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正嘬着自己身上的毛,走过去摘下它腿上带着的小竹筒。
这只信鸽是她与叶星湖联络的工具,也是养了几年。说来也奇,信鸽认路不认人。可小白,偏是认人不认路。
无论在哪里,这信它一定会送到手上。
信上所言“闻妹失踪几日,现可安好?计划有变,为兄也应助你。下次万万不可独独自行事。兄星湖书。”
毁了来信后,叶星落策马入祁阳。祁阳城中叫卖声连连,街头至巷尾延绵不绝的相连酒坛成了一场奇景。
酒香四溢,男男女女都在酒坛边驻足。
叶星落探身轻嗅“老板,这酒怎么卖?”
老板挥手示意“这坛,一壶五十文,这坛,一壶五百文。”
“这酒究竟为何值五百文?”
“因为这一壶是我定的”青衫男人微笑着立于叶星落身侧。她低头一笑,带着些许无奈。
这戏谑的语气不像是他平日的作风,只有那淡淡药香萦绕在鼻前的时刻,才让她笃定,是他。
男子细看眉眼之间倒是和叶星落有几分相像,但又不同。
叶星落堪堪形容笑面虎,带着笑意与人交谈但疏离感将人推得远远的;这位虽是面容平静,但只叫人看起来就不禁生出亲近之感。
男子道“在下沈渡年,想请姑娘喝一杯。”
叶星落挑眉坏笑“江湖虽大,我不与初识之人饮酒。”
“哦?姑娘见我没有一见如故之感吗?”沈渡年伸手指在她额头点点接着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
叶星落抬手握住他的手掌,冰凉一片,涉取着她手里淡淡暖意。她叹气道“几年未见,手还是如此冰。”
沈渡年另一只手覆上叶星落握着他的手,大大的手掌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无碍。”
这二字说的极尽温柔,眼尾天生带着的落寞被一扫而光。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默契一同放缓了脚步。身边划过的各种市井烟火声,携着他一同镌刻在她的记忆之内。
沈渡年无意侧头目光扫过叶星落长发,她只用了一条黑色发带将头发系起,整个人英姿飒爽。
收回目光后,他瞧见路边卖首饰的小摊子。缓步上前拿起一支刻着海波纹的银钗说道“老板,这我买了。”说罢豪气递了一两银子。
叶星落望着他若有所思,沈渡年一手握在她肩头,另一手轻轻将发簪插在她青丝之上。
他比得她高上半头,此刻他的唇就在她的额前,连带着鼻中呼吸而出的热气也落在了她这里。
“信传出之后却想起不日便是乞巧节,我便来见你了。”沈渡年笑的勉强,甚至强颜欢笑。
叶星落抬头望着沈渡年,抬手便将豺子取下塞进他怀里“我不需要你用这些东西来安慰,我不是孩子了。”
沈渡年握着银钗长长呼气“你步步执迷,总有一日会走入深渊。”
这话算是沈渡年对她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但她不恼。因为沈渡年见过她穿花裙子坐在梳妆台的模样,也见过她纯真无忧嬉戏的日子,所以才会想将她留在污浊泥池岸边。
可她早就已经走了进入,还像是一根顽草,生根发芽。
“我会拿到《落秋赋》,所有的事情我来做。你只要安心做你的叶家小姐便可。”沈渡年微笑着说“我知你想去周衎那里偷图,可他,你着实不该再招惹了。”
她直接拒绝“可我不是叶家小姐,怎安心?”她想接着反驳他那句招惹的话,但终究没再说出周衎的姓名。
她不是这个叶家小姐,她是沈家那位不幸运的小姐。就是那位,自己死了,未婚夫却娶了自己侍女的那一位。
沈府被自家家主灭门,一派胡言。只有她和沈渡年知道,究竟为何一夜之间尸横遍野。
他们要复仇,这是叶星落的执念。无数次的夜里,她合上眼睛都能看见篝火晃动,惨叫声不绝于耳。
还有晃眼的剑光,兵器的碰撞声,这些就是她深入骨髓的毒,每日折磨的她无法安睡。
沈渡年劝她不要执着,他不知道的是,若不能报仇,叶星落根本活不下去。
仇恨止不住仇恨,可叶星落想仇恨能挡住她那些封印的美好记忆,总不至于涌出时刻提醒她,有多让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