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华十万火急的赶到天渊,天渊的水流似乎断开了似的朝着两边波动,毫无疑问那是她的九黎造成的,落华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冰冷的湖底。
眼下情况不容许他多想,他一下子化作小黑蛇游到了天渊底部,沸腾的水,像是喷薄的岩浆,打在鳞片上火辣辣的痛,他没有因此停下,继续摆动着幼小的身子前行。
之所以不是巨蟒,是因为天渊之中的火草是活动一般,身形越大越容易被其束缚。
为了不让自己的皮肤破碎露出难闻的味道,他附着了一层真气在上面,他也是防备万一与她撞到,不想让她看着自己那令她憎恶的身子。
他察觉不到她的气息,越游越快,就怕她出什么事情。原本就受了伤,他的口中不断溢出黑色的血,他依旧不停歇的摆动着身子。
终于看到一束巨大的火光,他欣慰的窜了过去。
是火麒麟的麒麟圣火,落华小心翼翼的游了过去,她单手执剑神色不动。一只火麒麟已经是精疲力竭的瘫坐在地上,麒麟圣火也只是像呼吸一样吹出一点又立马消逝。另外的一只,也好不到哪里去,灵力衰竭的躺在地上。
是她赢了。
落华很是开心,却又难过。这样强大的她根本无需他的帮助,然而她却没有进里面去拿帝心莲,地上的一只麒麟笑了笑说:“你应该进不去了吧。”
她不说话,落华这才发现她的九黎剑上有一条细小的血迹,并不是麒麟的,那么,是她的血。落华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蜿蜒而下的血流,她受伤了。
落华趁着麒麟松懈,伺机从洞上方偷偷潜入,摸索着来到帝心莲的旁边,为了不惊动火麒麟,也不触怒帝心莲本身,他一鼓作气把帝心莲给吞了下去。
帝心莲养在麒麟圣火之中却又是浑身寒气,他被这一冷一热折磨得像是剔骨抽筋一般疼痛难忍,他必须快速离开,否则就会惊动麒麟,麒麟此刻没有攻击力但可以驱动阵法封闭整个洞穴。他快速窜出洞府,火麒麟似乎意识到帝心莲的消失,一下子怒了。
地上一圈圈的红色升起,法阵已经展开,千钧一发之际,落华滑出了洞府。
不过他的尾巴断了一截,顾不了那么多,他快速游动着。
水草闻到了他的血腥味儿缠了上来,他被火辣辣的水草缠绕着,几乎窒息,他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似乎要失去知觉,灵识似乎在枯竭,他努力睁大眼睛,却终是失去力气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一片空旷,他挪动着残破的身子,失去尾巴他失去了得来的一块仙骨中的一半,算是侥幸,也算得不幸,最大的幸运是他还活着,帝心莲也还存在自己的体内。
他正想移动,却见着一个光头的和尚朝着他走了过来,他警惕的盯着那和尚,那和尚一脸温和的笑容,手里是一只桃木仗。他轻声说:“不要怕,我乃空月山的禅月法师。”
落华听说过他的名讳,他放弃成为一方佛陀,隐居在了空月山。他在空月山待过,却是从未见过他下山。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毕竟他是和尚,他是妖,更何况他体内还有帝心莲。
“你当真不吐出那个玩意?”禅月法师有些担忧,这小蛇若是再不吐出那帝心莲,恐怕整颗妖丹就要被融化了,数千年道行将毁于一旦,日后重新修炼是千难万难。
落华见他打帝心莲的主意,立马强撑着身子往后移动,还做出了攻势。
禅月法师颇感无奈,只好退后一步,一本正经的微微拱手:“小道友,我不要你的帝心莲,你现在妖丹都快要被融化了,快些吐出来吧。”
落华明显不信,帝心莲何等珍贵,修炼之人哪有不需要的。
见他依旧防备,禅月法师只好给流远上仙发了一道符咒,希望他尽快赶来,不然这小妖定是要融丹了。也真亏他受得住帝心莲的冰寒之气,都断了尾。
落华只感觉浑身无力,万蚁噬心,浑身像是在油锅里炸了一圈,又放入寒池里冻着一般。浑身冷热交替,丹田之内两股气息冲撞,让他忍不住吐出几口黑血。
他慢慢的卷缩着身子变回了人形。
禅月法师没想到他人形模样如此俊俏,倒是和几千年前一位药仙颇为相似。他与他也算得有些交情,当初破碎陨落多少有些遗憾。忍不住再次规劝:“你莫要顽强,此刻吐出帝心莲,贫僧可以用翡翠珠给你接住,要是晚了你融丹了,这一生算是毁了。”
落华不害怕自己毁了,害怕不能把帝心莲带回去。
禅月法师见他岿然不动,无奈的叹息道:“真是个痴儿,待流远上仙来你怕是撑不住。”
落华有些心动,感觉得到这个和尚没有恶意,不过没有恶意不代表他不想要帝心莲,帝心莲可以压制走火入魔的仙人,亦可增长千年修为。他还是决定等待流远的到来,顺便自己运气平息压制帝心莲。
流远来的时候,落华的妖丹已经呈现出碎裂之势,幸好禅月法师早有准备,只等流远过来,就立马施法将帝心莲给取了出来。
流远看着那冰凌般锐利的帝心莲被放入翡翠珠,这翡翠珠是流华宫的法器,想来是姐姐法会赐予他的吧,这么想着流远接过了禅月法师递给他的翡翠珠。
然后俯身把丹药给落华服下,丹田处剧烈的冲撞让他忍不住低吟出声,他的衣衫像是刚洗过一样一直在流水,那是他的汗水夹带着血水。
流远驾云带着落华离去。
到了流华宫,落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施法掩盖自己的妖气和血腥味,她定是回来了,他能感应到。
见着他的举动,流远大吃一惊,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有时候落华的行为完全逾越了他的责任,像帝心莲这样的东西,两位上神都不敢轻易走下天渊。此次他能出来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天机,不然哪有命在。
落华虚弱的躺在床上,流远输了些仙力给他,他感觉那处断骨痒痒的,像是被什么啃噬着一样,疼痛难忍,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整个人都是黏糊糊的。
流远见他稍微好些,立马带着翡翠珠回了流华殿。
静华凛君静坐在室内,一手拿着书悠闲的看着。
流远一进门便跪到她面前,郑重道:“求主上开恩,救救他吧。”
静华凛君权当没有听到,继续看书,流远把头压得更低,然后递上翡翠珠,又复述了一遍:“求主上救救落华,他是刚生出的仙骨被断了半截,如今又受到帝心莲的吞噬,妖丹快要碎了,一旦破碎他就得一遭打回原形。”
“如此甚好,你又可以带着他回远山了。”静华凛君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起伏。
流远不知道姐姐为何此次如此无情,脱口道:“落华取帝心莲是为了主神,求主上救救他。妖丹破碎不仅仅是重新修炼,落华受伤无数,恐怕再难以结丹。”
静华凛君放下手中书籍,朝着流远看去,目光冷漠。“放肆,你这话说的是我要求他去取的帝心莲,我若是想要我自己都能取来,不自量力。”
若是平时姐姐说这么多的话流远会很开心,但是此刻却句句诛心,他听了姑且如此,若是小蛇蛇听了该死何等的绝望。他知道的,知道落华隐隐的对主神有除了敬畏之外的意思,他一直以为是错的,就算是在禅月法师面前的时候,但是回到流华宫用仅剩的力气封了妖气和血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意想的原因。
“主上救他一次,我带他离开流华宫。”流远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主神修的是无情道,自然不会有情,旁人不知,他和帝尊却是知晓。
静华凛君神色有所松动,许久,才道:“下去吧,我会差医仙过去的。”
流远说不出谢恩的话语来,落华此刻的情况医仙根本靠不住。不过他无法违抗,只能放下翡翠珠,拱手退下。
静华凛君是第一次见着如此失礼的流远,心中对落华的厌恶更加剧烈,都怪那长虫,他不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一来流远都开始叛逆了,多像帝尊的那群不孝子。
她一掌击碎了翡翠珠,帝心莲瞬间绽放,重叠的花瓣之中,白色的蕊儿如梦似幻。那积累了数千年的寒气铺面而来,距离上次见到它已经快要六千年了。她抬眸看向那精致的药鼎,内心的愧疚越发浓烈,丹田之处的真气又开始不稳,这难道是他的诅咒不成。但是她很明白,他不会诅咒,他像是一张白纸,上面的污渍都是别人写成。
她暗自叹息一声,下一刻,将帝心莲囚禁在了药鼎之中。
流远看着落华惨白的脸色,越发焦虑,还好医仙来得倒是快,流远道:“医仙快些瞧瞧,看看他怎么样。”医仙朝着他微微颔首,不缓不急的走了进去。流远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医仙怎么就不能利索一些呢。不过此刻有求于他,流远自然不能失礼,更何况是流华殿的礼仪。他不由得有些心酸,也不知道流华殿究竟有什么好,不过姐姐养育了自己,自己自是要一生奉献流华殿。
“你出去!”医仙认真的看着落华的伤势,口中轻飘飘的说道。
流远不明白,他和落华皆为男子,有何好避讳。
不待他说话,医仙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感觉到了嫌弃,只好拱手一礼,退出了房间。
在房间外焦急的等呀等的,终于见着医仙出来,流远上前道:“敢问医仙......”
话未完就听得医仙道:“无妨,死不了。”
流远一顿,然后也顾不得其他,道完谢就急忙跑进落华的房间。落华安静的躺在床上,流汗似乎变得少了,流远又探测了一下他的妖丹,似乎在慢慢的修复,仙骨断裂处也停止了融化,也不知道是请的哪家医仙,医术如此了得。
流远心急如焚也懒得细细思量,流华宫医仙五六个,他见过的也就一二。
落华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不过一阵寒流穿过体内,似乎把七经八脉都洗礼一般,整个脉络都被彻底打开了,那疼痛的一块骨头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想着帝心莲他没办法继续沉睡,缓缓的强撑着自己的眼睑。
流远见状,急道:“不要起来,继续休息。”
落华见到他急忙问:“主上......主上她......”
不说话流远还不气恼,一说话流远就伤心,不过还是告诉了他真相,但是没有说静华凛君说的那些狠话,而是变成了主上很是挂心的善意谎言。
落华有些不信,但流远说的诚恳,他内心无边的喜悦,仿佛又看到那日她温柔的面孔。
见他含笑睡了去,流远心情沉重的坐到了一边,脑中乱糟糟的一片。后悔带他入了流华宫,又或者是后悔带他去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