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合只能闭嘴不言,生怕岚锦生气,他由衷的感谢她,也明白他并不是她的良人,他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明,记忆有些混乱。
岚锦旁敲侧击的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确定他的记忆里再没有静华凛君这号人物,也忘记了成仙的事情,凤凰泪是她的,她在里面做了些手脚,她变成了他的故识,一切和想的一样,才算有些安心。
他只要记得她就好,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
“我总觉得忘了些什么。”他自言自语,内心苦涩,直觉那是很重要的人和事。
岚锦有些心虚,不过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是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摔的,可能是也摔到了头部的缘故。”
毓合半信半疑。“嗯,你这几日是回家了吗?”
岚锦见他放下戒备,神色总算缓和,挤出笑容:“是呀,这回回去父母很是挂牵,就多留了些时日。”怕他介怀,又半撒娇道:“我也是有想着你的,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说着,她将顺势拿来的糕点拿了出来。
毓合微微一笑,“你总往这里跑也不是办法,父母自然挂牵,如今我身体逐渐好转……”
“那就更要多吃点,以便更好的康复,对不对?”岚锦嬉笑着。
毓合想推开她,他知道的,就算忘记了,他还是不会对她动心,或许自己治好他的身体,他也会因为恩情将他留下,那样就好,只要陪在他身边,方法什么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嗯。”毓合有些无奈,也不想让岚锦难过,等他好些再说清楚吧,这么想着,他道:“这附近可有其他人在?”
岚锦道:“没有。”她并未说谎,不周山灵力充盈,妖怪众多,人类自然不会出现在这地方。
毓合顿了顿,又问:“会有除妖师过来吗?”
岚锦很好奇毓合为何有此一问,她想起那热气腾腾的茶水,这么些天去了,毓合应该早就醒了,也就是说——有人来过。
她警惕的观察着周遭,那强大的结界并未褪去,那是何人进入了结界。百思不得其解,她试探性的问道:“有人来过了?”
毓合微微颔首:“嗯,似乎是除妖师。”他只是推测,那日对方一击就将大蛇击毙,道行应是深不可测。她少言却温柔,他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又小声道:“她人很好,很好。”
岚锦疑惑,不周山几乎不可能混入人类的除妖师,莫非是哪家宫宇的暹仙君不成,她内心莫名的慌张,急道:“日后就留在小屋内,你若是想出去我和你一道。”
毓合困惑,却还是颔首。
岚锦得了毓合的应和,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少一分,相反,她觉得事情正往糟糕的地方走。
毓合的眼睛痛觉越来越明显,岚锦没有丝毫办法,只好偷偷前往泉奚宫拜见老君。
老君本就心疼毓合,迅速跟着岚锦来了不周山。
然而他却无法进入结界之内,反复多次,都是同一结果。他好奇道:“此结界是何人所布?”
岚锦比他还懵,这结界按道理不是那么难破,否则自己道行并不如老君,怎么就来去自如。唯一的可能就是设置结界的人只允许里面的人来去,其他人都被隔离。
岚锦只好把毓合带了出来。
老君看到毓合阵阵心痛,这孩子瘦的只剩皮包骨,仙骨被剔,浑身是伤,那一双美丽清澈的眸子死水一般,看不到一丝波澜。
若是他还在红尘之中,定会老泪纵横。此刻他却只是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老成稳重的说:“毓合,你又是何苦呢?”
他话一出,岚锦便紧张的拉扯着毓合:“这位道长曾经是你的邻居。”她说完一脸慌张的看着老君,希望他不要戳破谎言。
老君见多识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毓合这模样果真是服用了那副比孟婆汤厉害几十倍的忘情药了,岚锦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抽取了他的迷恋,如此甚好。
老君给毓合号了脉,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依岚锦的法力应该去不了那个地方,但毓合确实服用了“铸心”,先不说此药难以炼制,且只有修佛的人可以炼制成功,这药材存于须臾之境,即便是凤凰也是穿越不了那万年冰凌。
毓合的眼睛之所以疼痛,是因为“铸心”已经起了作用,如今只要多给些高阶丹药滋补,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复明。最难的是他的内伤,此刻他肉体凡胎根本支撑不住,若不是不周山灵气云绕,他恐早就白发苍苍老死了。
他给了毓合一些丹药,多次交代毓合不要乱走,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期间,毓合很少说话,自己于他也算陌生人了,他不由得黯然神伤,他是真心看好毓合,才带他入泉奚宫,现如今,倒是害了他。
岚锦带毓合回了小屋,毓合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总觉得那位老人似乎对他有疑问,不过岚锦那么说,他也不愿多加怀疑。
岚锦下山去了,毓合游走在小屋附近,犹豫了好久靠近了岚锦画下的线,他没有走出去,却听得有鸟儿在对话,他一怔,他怎会听得懂鸟儿言语,以为是听错了。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而那声音却越发大声了。
不一会儿他听得一个女声。
“还好你没死。”她说话间带着呜咽,想来十分哀恸。毓合忍不住安慰道:“姑娘莫非是认错人了,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顺变!”他一口气说完,对方却哭的越发大声。他有些无奈,正当他手脚无措的时候,姑娘忽然不哭了,许久,才道:“看到你好,我便安心了。”因为那场欺骗,他们都没有好结果,她被罚流放极东孤岛,他差点灰飞烟灭。
毓合不明所以,这姑娘的故人想必真的和他很像罢。
他正想说什么,却听得一阵疾风呼啸,紧接着一道长鞭划破长空直直朝着灵嫣袭来。
灵嫣闪躲不及时,硬生生挨了一记凤凰鞭,有血溢出伤口,她却苦笑,这一切都是她处心积虑得来的,她本就该受着。
“你滚!”岚锦恶狠狠的瞪着灵嫣,她此刻根本不顾及她是不是天界长公主,只知道她没安好心。
灵嫣咧嘴一笑,侧目看向毓合,她想看他最后一眼。
多年之后,午夜梦回,她依旧能够清晰记起这一眼,它真真切切是最后一眼。
灵嫣离去后,岚锦越发不放心毓合,生怕谁突然来,不过灵嫣走了,她倒也能够应付其他那些飞禽走兽。毓合是招桃花的体质,自从上次出去之后,许多化形的没化形的,都聚集在结界之外。
回到小屋后,吃过药,毓合昏睡了过去。
岚锦趁机回了趟凤凰族,她害怕凤凰泪对他身体有影响。他昏睡的时间不短还逐渐增长。
毓合醒来,睁开眼的瞬间,被白色强烈的光弄得睁不开眼,他抬手挡住强光,勉强可以看清楚模糊的影儿。他欣喜,他的眼睛能隐约看到了,这是好预兆。
既然能动也能看清些东西,他拿了背篓和小锄头出了门。
到了结界边缘,他驻足看了一会儿,那些吵闹的飞禽走兽散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跨出了结界,这里根本不是荒山,这山峦走势应当是不周山,想不到岚锦带他来的地方是这座人杰地灵的仙山。
他思量半日,想不出结果,只能先去寻药,日后再想其他。
不周山药材丰富,毓合得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路过一处深洞,他听得窃窃私语,仔细听才发现是一对小妖精躲在了这里。不周山前几日来了一条非常凶狠的蛇妖,不周山很多妖怪都惨遭毒手。难怪结界外边空了,毓合有些担忧岚锦,赶紧往回走。
到了结界附近,他听得比上次更加压迫的气息,他运气还真是不好,竟然真被他遇到了。
对方见到他立马扑了过来,他本能的后退,那蛇来势汹汹,他躲无可躲,只能挥舞着手里的小锄头想阻挡一些攻击。
然而都是徒劳,他被一口咬住,毒液入体的瞬间,他整个儿麻木了,挣扎两下就晕了过去。
再次见到光亮,他听到海水的声音,迷糊着睁开眼,四周一片鲜血淋漓,还有许多呕吐物。
这都是那条大蛇的杰作,它十分狂躁,双眸通红,从它发出的斯斯声中可以确定它不久前失去了很重要的伴侣。
毓合有不好的预感,没多久就应验了,那日被斩杀的便是它的伴侣,它瞪着红通通的眼,毓合却没有同情。那大蛇作恶多端,它更甚一筹,多行不义必自毙。
大蛇见他一副自若淡然,一怒之下将他吞入腹中。
药鼎蓝光炙热,落华的妖力被吸得透支,整个人像落叶一般倒在地上。他耳边隐隐听得,有剑光扫过,有人绝望的叫喊。
“醒醒,醒醒。”流远推着落华,急切的喊着。
这药鼎几千年前从未失控过,这回却被小蛇蛇遇上了,主神闭关,他万分焦急。
好在药鼎并没有继续蚕食落华的妖力,落华似乎还因祸得福,失去了一大部分妖力,那断了的仙骨居然又长出了一些。
落华很是好奇药鼎里的事情,那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她。
流远道:“姐姐对他有愧,你也不必记住那些事情。”
这一句却让他心动,就算毓合最后不得善终,如流远说的,灵魂破碎,他终归是成了她的心结。
如果默默付出能够让他停留在她心上,哪怕是愧,他也是心甘情愿。只不过,他是蛇,她讨厌蛇,大抵也是因为药鼎的主人。
一个已经神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