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走,失火了,快离开,快!”
“我爹在哪里?爹!”
“小姐,来不及找人了,快走,走!”
火势毁天灭地般的燃烧,瞿缓凝被夏雨心拉着往外奔窜,大火却像只凶恶的野兽紧紧追着她不放,张大了嘴吐出骇人的烈焰毫不留情的扑向了她。
瞿缓凝骇然的睁大了双眼,整个人僵直的躺在床上,雪白的额头上冷汗直流,惊悸全写在她脸上,好一会儿后她才能转动眼睛看着四周,在昏黄的灯火下,看来熟悉却又有些许陌生的环境带她回到了现实,她人正安全的躺在床上,原来又是一场恶梦!
然而,这个梦却是真实的存在,那是发生在一月前的事。索性的事,这场大火除了烧毁了瞿府大宅,倒也没有人员伤亡,只是瞿氏已经无法再在邯郸待下去,那又当何去何从。
瞿老爷整个人像是苍老了许多,他六神无主,只叹老天爷的不长眼,要灭他们瞿氏一门。
瞿缓凝抱着瞿麒,望着窗外,这一月来她时常会做那个梦,梦中那个人来接她了,是的,他来接她了。
为何,心里头所想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处,只是想要离他近一点……
而两个月后,咸阳城传来了秦王驾崩,嬴政登基的消息。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原先就安排好的。
半年后,在瞿麒三岁生辰之际,瞿氏入驻咸阳城。
那年夏雨心与杨华菱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二八年华,正是花季的年岁。
夏雨心已在瞿缓凝的身边整整四个年头,在这四年里,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与身上所背负的使命,然而在面对瞿缓凝那张温柔的脸时,她始终没有下手,然而一切又在一场大火中化为了乌有。
瞿氏一夜间毁于一旦,瞿缓凝与瞿老爷也在大火中葬身,只有瞿麒下落不明,然而其间杨华菱也在那段时间内消失于茫茫天地中。
至于后面瞿麒如何回到咸阳,又如何成为嬴政的儿子,而那夏雨心与杨华菱又如何了,赵七七并不知晓,那人说道瞿氏被毁时,被从外奔来的巧莲所打断,说是华阳夫人来了。
那人只是让巧莲先去迎接,而她则是按动了床边上的按钮,床榻一个侧转,里面赫然是一条暗道。
赵七七望着那人的脸,她伸出手:“跟我一起走……”
那人却给了她一个笑容,然后是摇了摇头,她说:“我不能离开,这里有奴婢必须要去完成的事,小姐若是奴婢能活下来,一定会去找你,后面发生了何事,恐怕也只能待到那个时候了。”语落,她没有理会赵七七伸出的手,就按动了床上的按钮。
床又一次转动起来,赵七七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只听得从外传来了一道尖利的叫声:“本夫人还真是看走了眼。”
一尘师太直起了那曲偻的身子,撩起了脸上的发丝,露出了那张狰狞的脸,然而,她脸上的笑却又将狰狞硬生生的被代替了去,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孔。
“杨华菱,我陈秀荷留着这条命,就是为了杀你。”
杨华菱三个字,将藏匿在暗道中的赵七七一震,华阳夫人居然是杨华菱,是瞿缓凝身边的两位丫鬟其中之一。
杨华菱怎会成为现在的华阳夫人?这后面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赢麒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他知道其实那个人,并非是他的兄长而是生父……
风乱了,卷着天上的乌云,卷着地上的黄沙,压向踉跄而走的人儿。
呼啸的风声划过耳旁,卷起那一头凌乱的青丝。
远处,老树凋枯,树下一人,白衣黑发,抱琴席地而坐。
然后,幽幽地,便有弦声入耳。
琴音凄婉,若是子规啼唱,声声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稍后,商调一转,琴音愈沉,缠缠绵绵,宛如轻丝飘絮,一缕一缕缚住了离人的步子,又道是,怎生归去?怎生归去?
赵七七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琴音回荡在耳边。眼朝那人望去,刺眼的阳光直直地探入到眼中,没有疼痛,有的只是那雾水的朦胧。
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她渴望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荷荷”声,始终没有叫出口的名字。
“七儿……”
弦动风颤,斜阳天外,枯木残枝凭风萧索。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却又再次跌倒,又爬起,又跌倒……
她就这般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他的身前,双腿弯曲,重重地跪在他的面前。
琴音渐渐低了,随着飘飞的泥沙,掩没一路尘烟,散开。
凤非离高高地俯视着赵七七,眉毛一挑,透出几分的哀怨:“他们都说你疯了,我却不信。”
低低地垂着头,也看不清赵七七的神情,隐约见那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抹阴影:“疯了才好,疯了才好。”
“疯了才好?”凤非离第一次露出了那不该有的情绪,恼怒。他从琴案前站起身,粗鲁地抓住了赵七七的肩膀,气都急了,就连那声音也抬高了,“你就这般在乎吗?”
“你是谁呢?”潋滟的眸子不经意地一瞥,冰冷冷的,“为何不带了,为何不带了呢?你不是了,其实我就应该猜到了……”
“是吗?”凤非离心头狠狠地刺了一下,再也忍不住,抬手将她拖入自己的怀中。
赵七七靠在凤非离的怀中,不言不语,长发从肩上滑下,拂过地里的尘埃。
“七儿……”凤非离很低很低地唤了声,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七儿……”抬起了手,有些僵硬地伸向赵七七。
赵七七的身子动了一下,似要向前挪开。
凤非离却不容她离开,紧紧地抱住了她:“七儿,你恨我么?你应该恨我的……”
赵七七握住了凤非离的手,很紧,用了全身的力气抓着,断断续续地诉着,从绵软中露出针尖来:“恨你恨你……不行啊……我不能恨你,只要你一天带着那幅面具,我就不能恨你……”
“呵呵……那就不带了……”喃喃地言语着,唇角触到了赵七七的颈项,轻轻地吻,竟是如莲一般,清冷的媚。凤非离觉得嗓子很干,说出话来也是哑的,“我只要你恨我……这样你就能记住我……”
垂眸,极细的寒光在赵七七的眼底划过,淹没在深邃的水波下面:“何苦呢……为何要让我看到你……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而我也继续做我应该要做的事,你与我,不该如此见面的。”忽然间急促了,连呼吸也有了几分破碎,“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带上,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活着是对的。”
凤非离怔住,思量着,慢慢地变了颜色,有些怨了,涩涩地道:“可我想弃了,那面具太冷,太冷了。”
美丽的眼睛看了过来,那么一凝眸,让人心尖都要颤抖的疼:“那也是你的选择……如今说冷,晚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