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惊艳在那一腔的苍凉中,久未回神。
马元河见主子一直未有迈前,举目望去,见那烟雨朦胧中的身影,当下心中便明白过来。
拉过龟公,小声询问了几句,便又敛下了眉目。
但见胡亥竟要上前,忙阻止道:“少子,那人您可碰不得。”
胡亥回身,瞥了眼马元河,问:“这咸阳城中还有我碰不得的女人?”那份狂傲若是用在别处,倒也让人敬畏三分,只可惜淫猥眼神让人扼腕。
马元河附耳与胡亥的耳旁,低语了几句,胡亥目光一瞠,惊诧道:“你说,那人就是赵七七?”
马元河点头。
胡亥心落谷底,这赵七七可是五王爷赢麒的人,他就算能横行在咸阳,却不得不对赢麒有所顾忌。再次朝赵七七望了眼,那份贪恋就差没有把持住,最后一甩衣袖,转身走离。
马元河见主子被劝住,这才松了口气,没敢逗留,紧随着胡亥离开。
齐王府,偶尔有几个奴人,或形色匆忙,或在慢慢踱步,望见赵七七,皆远远地敛了目。
踱步回到东院,灯火未然,唯有那天际的星与月,青儿拎着灯笼走近,在前为赵七七引路。
西窗近,悠远目望,却见一人森森而立,脚步不由一慢。
他那厢负手而立,三分狂傲、七分矜持,眉宇顾盼之间,犀利如剑,倨傲似火,只是那不经意间的一挑眉、一昂首,雍容高华的意态刻到骨子里,皆是天生。
赵七七阻了青儿上前,命她离去。
青儿踌躇原地,瞧见前方身影,咬了牙,只能硬身走离。每次都是如此,只要是见到五王爷,小姐便会支开她。
赵七七忽然间觉得,今年的春天似乎特别地冷。噙着一抹雅致的淡笑,再次迈开脚步,向着前方踱去。
月朦胧,却见她白衣如云,黑发似泉,逆光处唯有拖沓在地的悠长身影,雅然有出尘之姿。近了,又会发觉她肩头微颤,如风中柳絮,摇曳轻晃。
待她来至身前,又见她静静地睇着映在眼底的他,秋水潋滟,风过无痕。那如雪的玉颜,在月笼罩下,变得模糊不清,却又是那般的冰冷,仿佛三千繁华都被摒弃在外,她只是一轮高悬的冷月,不容他人靠近。
赢麒伸手向前,未出一语。
赵七七又迈上一步,令他的手足以碰触到自己。
回手间,她人已被他锁定在臂弯中,低眼。
举目,再次与赢麒的目光对上,淡淡的笑,在她的唇边漾开,她说:“赢麒,我回来了。”
轻轻地声音,听不出里面的喜或悲,却又柔柔地让人不禁沉了下去。
赢麒笑亦打开,本该带着磁性的沉稳嗓音,竟带上了沙哑,“你是该回来了。”
赵七七偎在他怀中,却只是淡淡然地看着,不动。
他垂落于颊旁的发丝,随风轻拂过她的脸,冰冰凉凉……
“你站了多久?”她问。
“忘了。”他答。
凝眸,对视,分不清得情绪悄然滋生,而胸口却是一片寒冷,没有心跳。不觉中,齿咬伤了唇,血从那苍白的唇上渗出,一丝丝淌落……
赢麒似薄冰的灰眸中有了些许融化,他俯下身子,拦起赵七七的颈项,很轻很轻地叹息,舔着那一点点血的痕迹,慢慢地吻上赵七七的嘴唇。
舌尖绕了许久,分开,赢麒手指轻触她绯红的双唇,没再说一个字,在他俊逸的脸上却涌现出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赵七七敛下眉目,长长的睫毛静静地覆盖在眼睑上,清澈的眸底,依旧了无痕迹,又咬了咬嘴。
赢麒抿了抿唇,口中漫溢的是咸腥的血味,却又是极淡,甚至带上些许幽香,淡淡地香,淡淡地冷。
雾重重,月朦朦,人相拥,无言却胜任何千言万语……
良久。
赢麒目光停驻在她左眼处的伤口,清冷的声音逸出:“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不小心。”她始终低垂螓首。
“是吗?”他睨着她半晌,手松开,人打她的身前走离。声响自前方传来,“七儿,打今儿个起,你还是回去北园住。”
赵七七目送赢麒离开,至于他后面说的话,听在耳中,却仿若来自天边,好远好远……
五月天,细雨连绵,湿了一铺牡丹,却又清了一池碧波,涟漪漠漠。
隐隐间,细雨中竟带着婉转悠长的曲调,弦间流落春意绵绵,在浠浠雨声之中慢慢传荡。
人坐在廊下,纤白的手指滑过琴弦,紧一下,慢一下,幽幽地,带着几分慵懒的意思。
日子又回到了那段初入齐王府的岁月,她仍是居住在废院子,自东院搬回后,一切都回归到原点,她仍是他的奴,她依旧是西园子的总管。
每日,清晨她便会从废院子离开到西园子,深夜返回居所。
今夜,若非是赢麒入宫,她也不会提早返回。
一个多月来,天总是阴雨绵绵,这雨已经下了好久好久。
就似那人的心情……
废院子与世隔绝,嫌少有人会来,在这里,她可以放松自己,完全沉浸在这份寂静中。
青儿站在门口,聆听着那悦耳的曲调,小姐的琴技虽及不上老爷的精湛,可也足以让人动容其间。
一月弹指间逝去,自那日与老爷见过面后,青儿觉得小姐似又有了许变化。虽然时而还会呆愣,可没一会儿就会回神,也许是事儿多了,也许是因为老爷……
至于真正的原因,大概也惟有赵七七一人知晓。
青儿听得心思怔然,浑不觉有人走近,待人转身,猛然一惊,举目见是五王爷时,慌乱失措,双腿一曲便欲跪下,却见赢麒向她挥了挥手。青儿错愕半晌,回过神来,瞥了眼在前的赵七七,才撩起裙摆退了下去。
琴声未停,只是慢了,浅浅的,似那乳莺初啼,恰到好处的撩人三分痒。
赢麒立了片刻,悄然上前,俯下身,从背后环住赵七七的腰肢,将脸靠在她的耳鬓处磨蹭着。
琴声稍乱。
赢麒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些,头一歪,落下的发丝尽数拂过她白皙的脖颈,撩着她一阵轻颤。
赵七七的身子一抖,琴声终歇,回眸,似嗔非嗔地瞥了赢麒一眼……
赵七七的身子一抖,琴声终歇,回眸,似嗔非嗔地瞥了赢麒一眼:“凤凰台莫不是惹了赢麒不快?”
赢麒脸色未变,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本王的不快,岂是因那一曲凤凰台,七儿当真是越来越调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