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邪眼睛发红,像燃着的焰火,左手掐着方允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像抓着一只鸡一样轻松。右手火弹已聚成,方允被强大的力量压制得七荤八素,无力还击,只有等死的份。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哀戚的笛声,这笛声悠扬悦耳,响彻战隐城内。
四处燃烧的火悄然熄灭,仍在逃窜的人们得到了心安,愤怒的战士没有战意,而最狂暴的野兽也恢复了冷静。
亦邪,慢慢的放下方允。方允面红耳赤,倒地扯着喉咙大口吸气,咳嗽不止。
“好怀念的笛声。”亦邪心生伤感,忆起往事,“这是爸的笛声。”
他转头看向城内,果然是广山在吹笛,他闭着眼,花白的头发和长须,还有那纯白的袖子和裙摆在风中悠悠的飘着,就像是乐声的形态。
如果亦邪在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亲人,那便是广山了。
亦邪从小无父无母,并且莫名其妙的受到其他阿修罗人的歧视和害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童年世界里,他发现整个阿修罗,除了广山之外,没有第二个阿修罗人愿意给他好脸色看,同龄小孩也不例外。而他对火术的惊人天赋曾经引起当地人的极大恐慌。他还经常听到,有人用劝诫的语气对广山说,让他不要再做老好人,抛弃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但广山从未改变对他的和蔼可亲的态度。
从他大概16岁开始(相当于人类的8岁。)他突然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浑身发热,暴躁不堪,之后就没有意识了,期间发生了什么,他清醒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但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因为有几次,他看到广山在为自己疗伤。后来他一直追问广山,广山才告诉他,他进入了疯狂暴走的状态。发生的这些,不可能每次都不被人察觉,于是周围的阿修罗人更加忌讳亦邪。
为了避免闲言蜚语和各种非难,广山选择带着亦邪四处为家。但大多数阿修罗人都认识广山,认识广山自然就知道亦邪。到最后,他们不得不到人类聚集地去生活,只有人类的小孩愿意把他当朋友。因此,他对人类一直有好感,这也是为什么在新手村时,他愿意在那么多人面前施展禁术救人的原因之一。
在那里,广山受到人类乐器的启发,结合自己精通的木术,自创了木笛术,对亦邪的暴走效果明显。
在亦邪不再暴走后,广山也继续保持着吹笛的习惯,因此广山的笛声不觉得中成为了亦邪童年的重要一部分。
长大之后,亦邪才明白,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亦邪是恶魔出身,但许多人都有此猜疑。若不是广山是靠着自己几百年的好名声保住了亦邪,亦邪根本没机会长大成人,更不用说之后还顺利加入渊联盟。
“爸!”亦邪向广山快步走过去,扑通一下跪下,眼泪直落,“您没事吧,我没有伤害到您吧。”
“傻孩子,跪什么呀,快起来。”广山扶起他,显得欣慰,“法术又精进了这么多啊!”
“我宁愿变回曾经的亦邪。”
“我刚刚看到你走火入魔的样子,想想也只有用木笛术使你清醒了。我记得你已经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了,怎么今天又犯了?”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您细说。”亦邪说道,“花荣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们对我很好。”广山说道,“虽然我知道,他们表面上是收留我,实际上是把我作为威胁你的筹码。”
“哼,我知道的,花荣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您把我抚养长大,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现在还有另一个。”亦邪说道,“不过当时是谁派您去参加世界联盟会的,简直是用心歹毒。”
“我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是个随处可见的传令官,这是他给我的令牌,让我日夜兼程参加会议。”
广山掏出令牌给亦邪看。
“哼,无所谓了。”亦邪冷笑道,“想陷害我的人那么多。”
突然,旁边冲出几个冥顽不灵的顽抗分子,企图伤害亦邪。
广山施展法术,地上钻出数只树干树枝将他们紧紧缠住。
“好歹我也是木术高级精通的战士,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话音刚落,从城中钟塔处传来了阵阵钟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战隐的祭祀在向花荣紧急求救。”方允揉着自己的脖子走到亦邪和广山旁边,“你下手可真够重的。”
“对不起,我失去意识了。”亦邪说。
“现在怎么办,花荣他们很快就会打过来。就凭我们几个人,城墙还破了个大窟窿。”
“没关系,我有办法对付他们。”亦邪说道,“你也上去钟塔给弟兄们发信号,说城已攻下。让他们跟在花荣后面,与我们汇合。”
“嗯,我就用我自己研究的那套最基础的钟声密语,青禾就能破解。”方允说道。
看到城内死伤众多,亦邪突然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阿修罗人都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自己,打下这江山,是否有人愿意追随。
广山找了一些志愿者帮忙搬运伤者,并为他们疗伤。
方允也在为自己疗伤。
城里大部分人都逃亡了,城内一派狼藉。
亦邪擦擦身上的血迹,走到城门外坐下(曾经有城门的地方),安心养神打坐,静待大敌。他将身后的剑放到身前,心思凝重:
今天恐怕要解封两个绝技,
一是暗法术,二是这把黑剑。
真的值吗……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先厮杀再说!
花荣军队抵达时,已近中午。昨夜混战一夜,现今又匆忙赶来,军队疲惫不堪。
花荣起初听到钟声破译时,并不肯相信,以为有诈。直到有旧部士兵赶慌张逃至军队,通报详情时,他才相信,
“什么黑色火焰?什么城墙瞬间没了一半?一个人攻一座城?那个士兵是不是吓傻了?”
现在他策马立在城门前,才明白那个战士说的全是真的。
他下马踱步,摸了摸脸上的土灰,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鼓舞士气。
看着对面仍在打坐的亦邪,很是生气,这分明是看不起人!在他身旁的紫韵,也是如此。
“没有人能够打破这座史上最坚固的墙的城门!何况还毁成这样!绝对有诈!这不过是亦邪弄虚作假!想要吓唬我们!”花荣在阵前喊话,“兄弟们这一仗,也是最后一仗!拿出你们的干劲!胜利就在眼前!消灭眼前这个敌人!我们将永享太平!”
然后,花荣第一个冲锋,双手托起一颗巨型火球,急速砸向亦邪。
亦邪睁开眼睛,拔出身后黑剑,剑身极长,在阳光下发出寒冷的光,手起刀落,火球被劈成两半。然后是千万个大大小小的火球遮天蔽日,迎面而来。亦邪蹲下,用剑护身,吃下了所有的火术伤害。
“还行,扛得住……”亦邪浑身发烫,看着无数向他狂奔而来的敌军,心里默念着,“就是这个距离了。”
然后,他聚力将黑剑插入地面,怒吼着将所有力量注入剑中。
以剑为力量源头,熊熊火焰伴随着地裂向着战场上的无数敌军所踩的地面方向四散开来,就像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叶子表面经络般散开,产生了7道地裂,地裂处燃烧着高达3米多高的烈火,火呈暗红色,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火,而不是人间的。
花荣军立刻陷入混乱,掉入地裂中的、被烈火烧伤的,不计其数,战士们忽见此番景象,犹见人间烈狱,吓破了胆,不打自退。
花荣站在烈火之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到底亦邪的火术已经到了何等境界了!
“输了……”
他不自觉的说了一句,很轻。
然后他发现紫韵就在身旁,她听到了。
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事情!他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懦弱!
“我今天就要战死沙场!绝不退缩!”
“别乱来!”紫韵拉住他。
“别拉我,我不怕死!更不怕他!”
“你看这周围的火,这绝对不是阿修罗的火术!”
“你是说?”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个恶魔!确凿无疑了!”紫韵说道。
“那就更该与他决一死战了。”
“战士们厮杀数日,尚未休息!”紫韵说,“现在阵脚大乱,我们先撤回,再做计议!”
“你说的对。”花荣眼里有了光,“我们先恢复元气,再收复战隐!”
而他的身后,被他追杀的一整夜的残兵败将们,现在正在截杀他的弟兄们。
他恨的咬牙,大开火力,为战友们开出一条道,保护他们安全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