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刚好碰上星河崩溃,
这场哗变本来是能够成功的。
要不是刚好碰上星河崩溃,这场哗变本来是能够成功的。
诸公会内部有一套船员哗变时必须遵循的标准法则,这套法则已经沿用了许多个世纪。一名高级船员——最好是大副,否则就是轮机长、技工长或医师长——在某些最奇特的情形下,船主代表也行——按照公会规程,向管辖这艘飞船的帝国代理官提交一份正式的哗变理由声明书。帝国代理官会和随船的首席牧师商讨,若是有必要就传唤证人并听取证言,两人会在一个月内得出结论,要么下达哗变裁定书,要么签发哗变驳回书。
假如结论是前者,保安主管将正式罢黜船长并对其实行管制。船长将在飞船的下一个停靠地接受公会的正式聆讯,惩罚从失去飞船、职位和在居住空间上的特权开始,也有可能面对民事和刑事指控,进入监狱服刑,在最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受到处决。假如是后者,提出申诉的船员就会被保安主管抓起来接受聆讯,等等。
显而易见,没有人会这么做。
因此,哗变真正发生时总是牵涉到武器、暴力和猝死。高级船员到时会像动物似的厮杀,船员则努力琢磨这他妈到底在发生什么。接下来就取决于情况的发展了,有可能是船长被干掉并被扔进虚空,哗变者在事成后修改历史,让一切都看上去合法、恰当;也有可能是哗变的高级船员和普通船员被送出气闸。船长填写一份非法哗变声明书,取消哗变者的遗属抚恤金和养老金,他们的配偶和子女将会食不果腹,后两代人还会受到公会的排斥。因为哗变倾向无疑写在遗传基因里,就像眼睛的颜色和肠易激综合征的患病可能性。
“瞎扯”号的舰桥上,阿鲁萝丝·吉诺斯船长正忙着应付一场真刀真枪的哗变,而不是一场纸上谈兵。实话实说,她必须承认此刻情况看上去对她很不利。更确切地说,等大副和他率领的那些船员用焊枪烧穿舱壁,吉诺斯和舰桥上的这些船员就会变成一场所谓“事故”的遇难者。
“枪械柜是空的。”内文·伯努斯三副查看枪械柜后向她报告。吉诺斯听完点点头,她料到会是这样。枪械柜的开启密码只有五个人知道:船长、三名值班副官和保安主管布里曼。这五个人里有一个人在上次值班时拿走了武器,符合逻辑的推论是奥利·因维尔大副,此刻他和一帮同党正在切割舱壁。
吉诺斯并非手无寸铁。她的靴筒里插着一把低速射镖枪,这是她小时候和快狗帮在格鲁斯格特的贫民窟厮混时养成的习惯。枪里只有一根飞镖,有效距离非常短;在一米之外射击,它能做到的仅仅是激怒对方。吉诺斯没抱什么幻想,区区一把射镖枪救不了她,也救不了她的指挥权。
“汇报情况。”吉诺斯对利卡·邓恩说,他正忙着联络“瞎扯”号的其他高级船员。
“法诺切轮机长呼叫后,工程部就再也没有消息了。”邓恩答道。第一个发出警报的就是伊娃·法诺切,大副带领一群武装船员占领了她的部门,吉诺斯因此锁闭舰桥,命令全船处于警戒状态。“技师长沃斯尼没有回话,杰特曼医生也一样。布里曼被关在他的船舱里了。”他指的是“瞎扯”号的保安主管皮特·布里曼。
“艾格蒂呢?”路普·艾格蒂是船主代表,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和谚语里说的公猪奶子一样毫无用处,但他肯定不会参与哗变,因为哗变不利于生意。
“没消息。斯拉文和普利恩也一样,”他们是帝国代理官和随船牧师,“尼因二副同样没有报到。”
“它们快烧穿了。”伯努斯指着舱壁说。
吉诺斯对自己做个鬼脸。她和大副一直相处得很差,大副是公会在托伊斯门阀的支持下硬塞给她的,而托伊斯门阀是“瞎扯”号的所有者。尼因二副本来是吉诺斯为自己选择的大副,她的态度应该更强硬一些。下次吧。
当然不会有什么下次了,吉诺斯心想。她快死了,忠于她的船员就算还没死也活不了多久,因为“瞎扯”号正在星河里,而且还要待一个月,她不可能发射黑匣子,把实情告诉任何人。等“瞎扯”号在终点星离开星河,烂摊子早就被收拾干净,证据安排得滴水不漏,口供串通得天衣无缝。他们会说吉诺斯死于一场悲剧:爆炸,死了好多人。她勇敢地冲回去,想救出更多的船员。
或者诸如此类的其他故事。
舱壁被烧穿了,没多久,一块金属板倒在甲板上,三名拿着电浆枪的船员走进舰桥,转来转去,将枪对准舰桥上的船员。舰桥上的船员全都一动不动,他们拿着枪就是为了这个。一名武装船员大喊“安全”,接着,奥利·因维尔大副从舱壁上的洞口钻进了舰桥。他看见吉诺斯走了过来,一名武装船员特地举起电浆枪瞄准她。
“吉诺斯船长。”因维尔向她打招呼。
“奥利。”吉诺斯也向他打招呼。
“阿鲁萝丝·吉诺斯船长,根据商船公会统一法典第7节第38条规定,本人在此——”
“奥利,少废话了。”吉诺斯说。
因维尔不禁莞尔:“说得好。”
“我不得不说,这场哗变你干得不赖。首先攻占工程部,这样要是其他环节出了问题,你还可以威胁要炸掉引擎。”
“多谢夸奖,船长。我确实想以最小的伤亡帮助我们完成权力交接。”
“意思是法诺切还活着吗?”
“我说的是‘最小’,船长。非常抱歉,法诺切轮机长不太愿意配合,海伯恩副轮机长得到了晋升。”
“你留下了多少名高级船员?”
“这个就不劳你关心了,船长。”
“好吧,你至少没有骗我说你不打算杀我。”
“说正经的,船长,我很抱歉最后会变成这样。我一向很钦佩你。”
“我说过了,奥利,少废话。”
因维尔又笑了笑:“你从来不吃马屁这一套。”
“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策划兵变吗?”
“不,不怎么愿意。”
“就让我开心一下吧。我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死。”
因维尔耸耸肩:“当然是为了钱。飞船运载的是一大批武器,终点星的军队依靠这些武器来镇压他们面临的兵变。步枪、电浆枪、火箭弹。简而言之,你是因为货物而送命的。停靠阿尔派恩的时候,有人找到我,说服我把武器卖给叛军,溢价百分之三十。怎么看都是一桩好生意,我就答应了。”
“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把武器交给他们?终点星的太空港由当地政府控制。”
“武器根本不会抵达港口,因为我们离开星河后会遭受所谓的‘海盗’袭击,他们会抢走货物。你和其他不同意这个计划的船员死于袭击之中。简单,方便,每一名幸存者都会挣上一大笔,过上快乐的生活。”
“托伊斯门阀不会高兴的。”吉诺斯说,他们是“瞎扯”号的所有者。
“飞船和货物都上了保险,他们无所谓的。”
“他们不会乐意见到艾格蒂出事的,你必须杀了他,他是亚纳·托伊斯的女婿。”
听见托伊斯门阀首领的名字,因维尔笑了:“我有非常可靠的消息,托伊斯并非很不乐意见到他最喜欢的儿子成为鳏夫[1]。他还有其他的盟友需要用一场婚姻来加以巩固。”
“所以你全都考虑好了。”
“这绝对不是私人恩怨,船长。”
“为钱杀人,感觉就很私人,因维尔。”
因维尔张开嘴正要说什么,但就在这时,“瞎扯”号忽然掉出星河,触发飞船发出了一整套警报,包括吉诺斯和因维尔在内,船上没有任何人在学院模拟舱之外听见过这样的警报声。
吉诺斯和因维尔呆站了几秒钟,在警报声中不知如何是好。然后两人冲向各自的岗位开始忙碌,因为“瞎扯”号出乎意料地掉出了星河,要是不立刻搞清楚该怎么回到星河里,他们就会毫无疑问、无法挽回地彻底完蛋。
等一等,请允许笔者先补充一些背景知识。
这个宇宙不存在什么“超光速”航行。光速不但是个非常好的概念,也是无法打破的法则。你不可能达到光速:你越是趋近光速,继续提升速度所需要的能量就越大。另外,以那么高的速度航行也不是个好主意,因为太空并非真空,你以光速的某个不可忽视的零头速度行进,无论撞上什么东西,你脆弱的飞船都会炸成七零八落的废铁。等飞船的残骸飘过你本来要去的地方,那已经是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因此,不存在超光速航行。但我们有星河。
向外行解释的时候,星河通常被描述为异时空的河流,它使得我们有可能以超光速航行于诸侯与商业公会互惠神圣帝国——简称互惠帝国——的疆域之内。恒星和行星的相互作用与星河刚好达到某个平衡时会制造出所谓的“浅滩”,允许飞船进入并随着河流前往另一颗星球。星河保证了人类失去地球以后得以继续存活,同时使得贸易在互惠帝国之内蓬勃发展,确保每个人类前哨基地都能得到生存所必需的资源。几乎没有一个基地能够自给自足这些资源。
如此形容星河当然非常荒谬。星河与河流毫无相似之处,它是一个多维度跨宇宙的类膜结构体,以某种在拓扑学[2]上极为复杂的方式与我们这个时空交汇,受到部分引力的影响,进入星河的飞船不以任何传统意义上的方式移动,而是仅仅在利用它与本时空相对的矢量特征,不受我们宇宙有关速度、加速度和能量的法则的束缚,因而完成了本宇宙观察者眼中的超光速航行。
然而就连这个描述也很差劲,因为人类语言在描述比装配树屋更复杂的事物时就很差劲。精确描述星河牵涉到各种高等数学,整个互惠帝国数以十亿计的人口里能理解的不过区区几百人,更别说用通俗语言描述出来了。你恐怕不可能是其中之一。就眼前来说,吉诺斯船长和因维尔大副也都不是。
但吉诺斯和因维尔很清楚一点:飞船几乎不可能意外掉出星河,在互惠帝国几百年的历史中更是闻所未闻。星河的偶然断流会导致一艘飞船搁浅在远离任何人类星球或前哨基地许多光年之处。公会飞船被设计成能够自给自足坚持几个月甚至几年——必须如此,因为通过星河来往于互惠帝国的星系之间,所需时间从两周到九个月不等——然而自给自足五到十年(最大的公会飞船能做到)和永远自给自足,前后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因为不存在超光速航行,存在的只有星河。
假如你在恒星之间随随便便掉出星河,那你就死定了。
“给我一个读数,我需要知道我们在哪儿。”因维尔在他的工作台前说。
“正在测。”利卡·邓恩说。
“快升起天线,”吉诺斯说,“既然我们掉出来了,那就肯定有出口浅滩。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入口浅滩。”
“正在部署天线。”伯努斯在他的控制台前说。
吉诺斯打开工程部的内部通话线路。“海伯恩轮机长,”她说,“我们遇到了星河断流导致的脱出。我们需要立刻发动引擎,你必须确保我们有足够的场激励推力来抵消机动操作中的极高重力加速度。我们可不想被挤成肉酱。”
“呃——啊——”回应是这样的。
“去他妈的,”吉诺斯说着望向因维尔,“因维尔,他是你的奴才,你搞定他。”
因维尔打开他的通话线路:“海伯恩,我是因维尔大副。你听不懂船长的命令吗?”
“我们不是正在哗变吗?”海伯恩问。海伯恩是个天才工程师,因此在公会的晋升阶梯上平步青云,但他非常年轻。
“我们从星河里掉出来了,海伯恩。要是不能立刻找到回去的路,那大家都死定了,因此我命令你服从吉诺斯船长的指示。听懂了?”
“懂了,先生,”海伯恩愣了一下回答道,“这就照办。正在启动紧急引擎操作规程,五分钟后可全力输出。呃,这么做很可能会严重损坏引擎,先生。还有,女士。”
“等我们回到星河里再看着办吧,”吉诺斯说,“能出发了就立刻呼叫我。”她关掉通话线路。“你选了个很糟糕的时刻发动哗变。”她对因维尔说。
“确定方位了,”邓恩说,“我们距离终点星大约二十三光年,距离希拉克星六十一光年。”
“附近有重力井[3]吗?”
“没有,女士。最近的恒星是三光年外的一颗红矮星[4],附近没有其他大型天体。”
“既然没有重力井,我们怎么会掉出来?”因维尔问。
“伊娃·法诺切说不定能回答这个问题,”吉诺斯说,“只可惜她已经死在你手上了。”
“现在不怎么适合讨论这个,船长。”
“找到了!”伯努斯说,“入口浅滩,离我们十万公里!但是——”
“但是什么?”吉诺斯问。
“它正在远离我们,”伯努斯说,“而且还在缩小。”
吉诺斯和因维尔对视一眼。就他们所知,星河的入口和出口浅滩的尺寸和位置都是固定的,因此商业运输才有可能使用它们。就他们的经验而言,能够移动和缩小的浅滩是个全新的事物。
以后再琢磨吧,吉诺斯在心里对自己说。“它与我们相对的移动速度是多少,还有缩小的速度呢?”
“它以大约十万公里的时速离我们而去,每秒钟缩小十米左右,”伯努斯一分钟后报告道,“我无法确定相对速度和缩小速度是否恒定,但此刻的观测结果是这样。”
“把浅滩的数据发给我。”因维尔对伯努斯说。
“能让你的走狗去外面等着吗?”吉诺斯对因维尔说,指了指那几名武装船员,“电浆枪指着我的脑袋,我很难集中精神。”
因维尔抬头望向武装船员,点点头。他们走向舱壁上的窟窿,钻了出去。“别走开。”因维尔对着他们的背影说。
“所以你能制定一条机动路线吗?”吉诺斯问,“在它把我们关在外面之前?”
“给我一分钟,”因维尔说,他进入工作状态,舰桥上一片寂静,“好了。只要海伯恩能在接下来的两分钟内发动引擎,我们不但能赶到,时间还有的剩。”
吉诺斯点点头,打开工程部的通信线路:“海伯恩,我的引擎呢?”
“再给我三十秒,女士。”
“推力场呢?我们必须跑得很快。”
“这取决于你要让引擎输出多少动力了,女士。假如你要让全部动力去推动飞船,那就必须从其他地方汲取能量。我们会先考虑推力场之外的所有地方,但到最后还是会牺牲推力场。”
“死也要死个痛快,你说呢,海伯恩?”
“呃——”这是他的回应。
“引擎已经上线。”因维尔说。
“我看见了,”吉诺斯按了一下屏幕,“导航交给你了。”她对因维尔说,“因维尔,把我们从这儿弄出去。”
“我们有个问题。”伯努斯说。
“我们当然有问题,”吉诺斯说,“这次又怎么了?”
“浅滩在加速,缩小得也更快了。”
“走了。”因维尔说。
“我们还能赶上吗?”吉诺斯问。
“有可能,至少部分船体没问题。”
“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取决于浅滩的尺寸,部分船体有可能会被留下。飞船有主干和圆环两部分。主干就像一根长针。圆环直径一公里。主干应该能穿过去,圆环有可能不行。”
“会毁掉飞船的。”邓恩说。
吉诺斯摇摇头:“情况不像我们撞上了物理性的屏障。只是不在浅滩之内的东西会像被剃刀割掉一样留在这儿。封死通往圆环轮辐的舱壁,我们就能活下来。”她转向因维尔,“前提是能改变时空泡的形状。”时空泡是本宇宙时空的小封闭体,由“瞎扯”号制造的能量场包裹,伴随飞船进入星河。从技术角度说,星河内什么都没有。不携带时空泡进入星河的飞船会从一切意义上变得不复存在。
“我们能改变时空泡的形状。”因维尔说。
“你确定?”
“要是不确定,反正也就无所谓了。”
吉诺斯哼了一声,转向邓恩:“向全船广播警报,命令所有人撤出圆环,进入茎杆。”她又转向因维尔,“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赶到浅滩?”
“九分钟。”
“没那么久,”伯努斯说,“浅滩还在加速。”
“告诉他们,只有五分钟时间,”吉诺斯对邓恩说,“然后就封死圆环。要是他们被封在另一侧,就会被留在这儿。”邓恩点点头,广播警报。“被你关在卧舱里的那些人,我觉得你可以放他们出来了吧。”她对因维尔说。
“我们焊死了皮特的舱门,”因维尔说,他看着显示器,微调“瞎扯”号的行进路径,“这会儿没时间去放他出来了。”
“好极了。”
“情况还是很危急,你要明白。”
“赶上浅滩?”
“对。但我指的是我们把圆环留在这儿,船上有两百人,几乎所有食物和补给都在圆环里。我们离终点星还有一个月航程,就算在最好的情况下,我们也没法赶到那儿。”
“好吧,”吉诺斯说,“看来你已经在考虑首先吃我的尸体了。”
“你这么牺牲小我真是太高贵了,船长。”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因维尔。”
“就此刻而言,船长,我也不知道。”
“看来现在很适合说一声‘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了’。”
因维尔听了不由微笑,但注意力依然放在监视器上:“我知道,船长。这本来就是我赞同哗变的原因。”
“还有钱。”
“对,还有钱,”因维尔赞同道,“现在让我认真工作吧。”
接下来的几分钟,因维尔证明了尽管他作为大副有着种种不足,但很可能是吉诺斯见过的最优秀的领航员。入口浅滩并非以直线逃匿,而是在上下左右闪躲、前前后后蹦跳,化身为一个不可见的舞者,只有通过星河与时空连续体摩擦所致的近乎微不可查的无线电波才能追踪其行动。伯努斯跟踪浅滩的位置,喊出最新的读数,因维尔作出调整,坚定地带着“瞎扯”号靠近浅滩。这是太空航行史上——甚至人类历史上——最了不起的机动飞行表演。虽然身处险境,但吉诺斯觉得能恰好在场也是一种荣幸。
“呃——我们有问题了,”临时轮机长海伯恩在通信线路上说,“从现在开始,引擎要开始占用其他系统的能量了。”
“我们需要推力场,”吉诺斯说,“其他的都没问题。”
“我需要导航系统。”因维尔头也不抬地说。
“我们需要推力场和导航系统,”吉诺斯更正道,“其他的都没问题。”
“生命支持系统也能关掉?”海伯恩说。
“要是接下来三十秒飞船进不了星河,那我们能不能呼吸也就无所谓了。”因维尔对吉诺斯说。
“切断其他所有系统,只留下导航和推力场。”吉诺斯说。
“收到。”海伯恩说,“瞎扯”号上的空气立刻开始变冷和发闷。
“浅滩的直径已经缩到两公里了。”伯努斯说。
“会很险,”因维尔附和道,“十五秒抵达。”
“直径一点八公里。”
“我们能做到。”
“一点五公里。”
“伯努斯,闭嘴吧,求你了。”
伯努斯立刻闭嘴。吉诺斯起身,整理衣服,走过去站在大副身旁。
因维尔倒数最后十秒,数到六时,他宣布他正在改变时空泡的形状,然后从三继续倒数。数到零,站在他背后侧面的吉诺斯看见他露出了微笑。
“我们进来了,全进来了,整艘飞船。”他说。
“真是太厉害了,因维尔。”吉诺斯说。
“对,我也这么觉得。倒不是想自我吹嘘什么的。”
“尽管吹嘘吧,船员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你。”
“谢谢,船长。”因维尔说。他转身面对吉诺斯,依然笑嘻嘻的,这时吉诺斯把刚从靴筒里拔出来的射镖枪的枪口戳进因维尔左眼的眼窝,扣动扳机。飞镖从眼睛插进脑袋,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因维尔的另一只眼睛露出非常讶异的神色,身体随即变得瘫软。他滑到地上死了。
舱壁的另一侧,因维尔的走狗惊叫着端起电浆枪。吉诺斯举起一只手,谢天谢地,他们真的停下了。“他死了。”她说,然后把另一只手放在因维尔的工作台显示屏上。“我已经调出了命令,这条会把全船的所有气闸炸进时空泡。只要我的手离开显示屏,船上的所有人就是死路一条,包括你们在内。现在请决定一下,今天该死的到底是谁:奥利·因维尔还是其他所有人?朝我开枪,大家一起死;十秒钟内不放下武器,大家一起死。决定吧。”
三个人扔下了电浆枪。吉诺斯朝邓恩摆摆头,她过去捡起枪,一把挂在伯努斯脖子上,一把挂在船长脖子上,船长从显示屏上抬起手,抓住电浆枪。因维尔的一名走狗倒吸一口凉气。
“真他妈见鬼,你们太好骗了。”吉诺斯说,把电浆枪调到“非致命”挡,飞快地朝三个人各开一枪。他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转向邓恩和伯努斯。“恭喜,你们升职了,”她对两人说,“好了,我们要处理一下哗变人员的问题。开始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