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无限的时间,我们短暂的人生显得毫无意义。
英雄也见白头,红颜总多薄命,最后都会落进历史的尘埃,而连尘埃也不过是长一点的历史,最后都会被遗忘。
那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等死吗?
想到这里,徐故渊艰难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些难过,自己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干嘛要死的这么着急,怎么这么不给活下去的机会啊。
抬头看了下上山的路,三三俩俩,结伴而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还有林间鸟儿的鸣叫。感受着身体里急促又微弱的心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阵痛,徐故渊皱着眉微微苦笑,觉得有些累,还有些吵,看了眼四周,凭着记忆朝着旁边用于游客休息的平台走去。
这里是苍山,苍山山势俊秀,林木繁密,空气清新宜人,不仅当地的人经常来攀爬锻炼,外地的游客也不少,不过大多是去山上的寺庙苍山寺烧香拜佛。
这是徐故渊的最后一站,大概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站,半年前在大学的体育课上,因为突然晕倒去了医院,开始仅仅以为是低血糖,后来检查发现身体长了肿瘤,癌细胞已经扩散,便办理了退学。
这半年也去了一些地方,危险的当然不去,毕竟已经快要死了,没必要主动找死,大多是一些不太远的风景秀丽的山川河流或者名胜古迹,喜欢的就多待两天,不那么喜欢的看看就走,最后一站就是苍山,当然不是为了求神拜佛让自己不要死,只是为了来看看。
记得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和父亲一起。那时候很小,手短腿短身体短,但脾气很大,爬到半山腰便累的闹着不想爬了,开始父亲还说着什么贵在坚持,但坚持不住自己哭闹,便依了自己,在旁边的石椅上休息了一阵就下山去了,记着当时父亲给自己买的冰棍味道还不错,冰凉爽口解闷热,总算是高高兴兴下山去,只是隐约记得父亲当时念叨着什么……菩萨保佑……不在了……平安健康。
“当时就是坐在这里吧!”徐故渊抚摸着身下的石椅,还有丝丝温热,应该是有休息的游客离去不久。
当时自己是坐在父亲的大腿上的,哭闹着被父亲哄了好久,但一个大男人哪会哄小孩,最后靠一根冰棍解决,而自己也顾着舔冰棍,哪会在意身下的石椅,所以其实印象不深,周围也变了样,多了很多商贩摊位,卖水卖吃食的,连算命的也有,但如今看着这些却还是很多感慨。
都说时间是具有线性的良药,在时间的长河里能够抚平一切伤痛。确实,在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似乎慢慢也能接受并且平静下来,但现在自己也要死了,偶尔想起那些大大小小的遗憾,才发现,时间终究抚不平那些念起的意难平。
当时舔着冰棍的自己,估计也顾不了下山时抱着自己、时不时回望着山顶的父亲、眼神里充满着的祈求。再后来,父亲便过的很难过,只有在吃了药过后吃着自己偷偷分给他的糖果,才会对着自己眯眼笑,只是深陷的眼眶看不到什么神采,母亲其实也发现了父亲偷偷吃糖,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旁边偷偷哭。仿佛我们都偷偷的,就没有难过。最后父亲走了,等自己大一些,说要去找父亲,母亲也走了,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急冲冲的说再见,然后不能再见。
“帅哥,看你气喘吁吁,平时不常锻炼吧,要不要给你算个命?姻缘还是前途?”一旁传来个声音打断了徐故渊的沉思,回神一看算命摊旁站着个老道人微笑的看着自己,笑容神秘,只是老旧的道袍有些过长,拖到地上显得滑稽,刻意留长的胡须也很不自然。
“算命?谢谢道长,但不用了!”徐故渊眨了眨眼,觉得有趣,但还是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脱下背包打开翻找着并轻声说道:“算命那是人们对未来有期许,或者想找一个寄托,但我不行,我没有未来,我要死了。”
“死亡并不是结束,或许只是开始。”
徐故渊一抬头,就看见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身边,微笑的看着自己,十分热情的说道:“佛说因果轮回,前世今生,施主也可以算一下来世嘛?”
“道长不是修道嘛?怎么也说佛!信仰不坚啊!”徐故渊打趣着,说完吃掉刚才找出来的药,止痛的,但已经没太大作用。
老道士等徐故渊吃完了药,来了精神,把脚也收到了石椅上,只是道袍宽松,拖在地上看不出来。
“来往的皆是烧香拜佛之辈,总得说点他们愿意相信的,混口饭吃嘛!”老道士捋了下胡须,有些自得的说道:“贫道道号日月,小兄弟称我日月道长即可,不是我吹,贫道这道号大气,名声更响亮,那可见的,本事也是不小嘛,不信你可以十里八乡问问。”
徐故渊有些无奈,往椅背上靠了靠,吃了药精神有些萎靡:“道长本事我不敢论断,而且别说十里八乡,爬个山我都费劲,关键是我确实不需要,人生如此,不过如此而已,难道求着道长帮我算下什么时候死?其实我也知道,快了!”
“年纪轻轻就说着人生如此,可有不甘?”老道士感叹着问到
说到不甘,徐故渊声音有些低沉,“其实当初父亲得癌症死了,长大一些我也常常抱怨命运不公,为什么是我家,为什么偏偏是我父亲患了绝症,害我那么早就没了父亲,后来母亲也走了,就剩下我了,更加绝望,最后到了我查出了绝症,反而放下了,为什么觉得只能是别人,为什么别人的悲惨只需要当遥远的故事来听就好了,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徐故渊有些虚弱,估计是石椅硌的不舒服,调整了身体继续说道:“所以道长啊,用不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现在我只想到到山上找个地方先住着,每天听下暮鼓晨钟,安安静静等死,等快死的时候麻烦宾馆的人把我送到医院,免得不吉利,等到了医院,我有遗体捐赠书,总会处理的吧!”
老道士早早的收了脸上的笑意,沉默的听徐故渊把话说完,不过到了最后,却是眼前一亮:“小兄弟是要找住宿的地方啊,这我刚好能解决,你别看我平时在这摆摊帮人算命,其实只能算是兼职,我还在山顶开了一间民宿,平时都是由我女儿打理,价格公道。说起我那女儿,你别看我长这样,那我女儿简直是芳华绝世,等你看到了绝对不亏。”
“道长,我真没多少钱,你没必要白费力气的,而且你这刚算命的突然又来个民宿,就差整点药了,我只是生病又不是傻,哪会着了你的道让你坑。”
老道士一听,把脚一放,激动的站了起来,指着自己鼻子看着徐故渊痛心疾首的说着:“小兄弟,你看看我,虽说不上慈眉善目,但至少也没有这么灭绝人性吧,听你说了这么多,但凡有点恻隐之心,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不信我向佛祖发誓,我那地方如果每天超过50,我就生儿子没**!”
“多少?”
“50。”
“怎么走?”
老道士愣了愣,把手上的唾沫星子在道袍上擦了擦,讶异道:“就这么定了?不考虑考虑?”
“就这么定了,不多考虑了。”徐故渊收拾好背包,缓缓起身。
来之前看过价格,山上宾馆价格最低的也是80一晚上,老道士的已经便宜很多了,至于其他的,就算老道士居心不良,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大不了早死早投胎。
“日月道长,我休息的差不多了,去你民宿怎么走?”
“诶,你等我收拾一下摊子,马上!”老道士提着道袍小跑着回到摊位,把摊位前的算命牌子一翻,就见那牌子上的字从“算无遗漏”换成了“神奇小药丸”,再从摊位下面拿出个喇叭,打开开关,顿时听的徐故渊脸黑。
“蟑螂药、蟑螂药,见效快、包管用,蟑螂不死、我死!……蟑螂药、蟑螂药,见效快、包管用,蟑螂不死、我死!……”
“嘿嘿,生意不好做,副业……副业,走吧,山路还长,我扶着你点,背包我来帮你拿。”老道士叮嘱完隔壁帮忙照看下摊子,又小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堆起的笑容显得格外热情。
“我还背得动。”徐故渊婉拒了老道士。
“对了,小兄弟,还没问你贵姓呢!”
“徐故渊。”
“缘份啊!”老道士一拍大腿,激动的大叫一声,把旁边的徐故渊激灵的脸色又是一白。
“道长,我身体不好,咱们差点就缘尽于此了。”徐故渊没好气道
老道士有些尴尬,搓了搓手,一脸神秘的轻声说道:“小兄弟,真不是我瞎说,你猜猜我那民宿叫什么名字?”
“道长,我又不会算命。”徐故渊轻抚着胸口,平复着心情。
“也对,那我告诉你,我那民宿,叫作“故渊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