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眼珠子一转,也哈哈大笑。
严世藩:“陆大人笑什么?”
陆绎:“严兄又笑什么?”
严世藩:“想我严世藩自幼聪明,诗词歌赋,无不精通,权谋诡计,更是顺手粘来,还没达到人生巅峰,却已经摔落下来,想不到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所以我笑,笑自己的自命不凡,笑自己的野心膨胀,笑自己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人。”
陆绎说道:“我笑你自诩天资聪颖,把皇上当作是小儿般玩耍于股掌之中,结果是原来准备为别人挖的坑却是自己跳下了自己挖的坑,正如你所说,如果不是你自己野心膨胀,权欲遮眼,凭你在皇上的心目中的位置,下一任首辅,必然就是你,父子同为首辅大臣,大明从开国到今,从未有过,未必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可惜了呀!”
严世藩:“的确是可惜。”
陆绎:“你认为自己有大智慧,其实你只有小聪明,君是君,臣是臣,你想颠龙倒凤,皇朝改姓,难于登天,因为大明气数未尽。”
严世藩感慨说道:“最后一句让你说对了,不是他朱厚熜有多聪明,而是大明气数未尽,根基尚稳,他的狗屁皇帝运还在,人最厉害,也敌不过天数,我严世藩沦为阶下囚,实乃天数,天数,天数啊!”
他脖子一昂,又是一杯酒,两行热泪,顺着脸颊而下。
陆绎也喝了一杯,说道:“严兄,有没有想起一些自己忽略了的东西?”
严世藩:“陆大人,你不该把画像送到静心斋的。”
陆绎说道:“问题是我已经送了,皇上也看到了,他为之着迷了,要我找人了,所以我后悔已是无用。”
严世藩叹一口气,说道:“男人,谁不迷恋绝色美女,更何况他好这一口,无数女子已经毁在他手上了,他还不知足。”
陆绎:“因为天下是他的天下。”
严世藩:“所以他能为所欲为,而我们则不能。”
陆绎:“我是臣子,对于皇上的功过是非没有权去妄加评议,否则就会落得如你一般的下场。”
严世藩笑一笑:“我严家为了排除异己,手上沾满了鲜血,但你陆家也不见得有多干净,同样手上沾满了鲜血。”
陆绎叹一口气,说道:“这一点我也不否认,我父亲虽然说忠心耿耿,但也与你们严家曾经同流合污过,营私舞弊过,干过很多昧着良心的事情。”
严世藩竖起大拇指:“陆大人说得很公正。”
陆绎笑一笑,说道:“说不定哪天我也会人头落地,皇上的喜好,皇上的喜怒无常,注定了我们这些在朝为官之人的命运,历史上毕竟就只有一个不杀大臣的宋仁宗,除他之外,没有一个不沾上血腥的皇帝。”
严世藩:“精辟,说得真精辟,从这句话便能看出陆大人日后必然是个不倒翁,我说的,不会有错。”
陆绎:“承你贵言,不过若然我一家平安无事,那也是我对皇上忠心不二的缘故,我是绝不干阳奉阴违的事情。”
严世藩笑道:“陆大人这时揶揄讽刺我吧?”
陆绎:“随严兄怎么想。”
严世藩想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陆大人知不知道严小月的事情?”
陆绎说道:“不知道。”
严世藩:“她跑掉了,黄胖子急死了吧?”
陆绎没有说话。
严世藩:“那是与皇上有关的秘密。”
陆绎说道:“督公若想我知道,便会告诉我的了,请严兄不必说。”
严世藩:“我若现在说出来呢?”
陆绎脸色一寒:“你就等不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更别说你还有一个保住性命的机会了。”
严世藩竖起大拇指:“忠君,忠事,好!”
他继续喝了一杯酒。
陆绎问道:“严兄怕不怕死?”
严世藩眯起本已经有些眯成缝的小眼睛:“天下人有谁不怕死?皇上就是因为怕死,所以才笃信长生之术,采集处子红,月信血,干了那么多缺德的事。”
陆绎说道:“小弟劝你别再妄自诽谤皇上了,还是管好自己眼下的事情吧,这事关系到你的裁决,皇上高兴起来,或许会免除你的死罪,虽然再回朝堂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但起码可以保得住性命,即使是充军流放,总比人头落地强,是吧?”
严世藩不语,似在思考。
陆绎暗自一笑,说道:“严兄若然现在不记得,请你今晚好好回想一下,当日你魔教教主尚大龙有没有对你说过有什么秘密藏身之所。”
严世藩心动了,放下酒杯,闭起眼睛在思忆着。
房间里顿时变得寂静。
陆绎打着手势,意思很明白,严禁在场的人发出任何响声,以免影响到严世藩的情绪。
时间在静止中过去。
严世藩睁开了眼睛,喝下一杯酒,说道:“太湖边,桃花林,我记得尚大龙曾经说过这个很美的地方,很适合隐居避世的地方,你们去试一试找找这个地方吧,尚婕,她是一个令人一见便神魂颠倒的女子啊!就是因为她,我才和尚大龙签下盟约,成为谋反的罪证!陆大人,她和方浪的关系很不一般,只怕你镇抚司要血流成河了。”
陆绎大吃一惊,说道:“那个游戏人间气死人不用赔命的浪子方浪?”
严世藩:“对,就是他,当日随我南下的那批东厂高手就是全部死在他手上,魔教教主尚大龙也是死在他飞刀下。”
陆绎长长一揖:“多谢严兄提醒,小弟告辞。”
严世藩站起来拱手抱拳道:“严世藩这条狗命能否苟延残喘多活几天,全凭陆大人了。”
陆绎笑一笑,说道:“狱长,严家的伙食弄好一点,别给那些连狗都不吃的糟糠之饭给他们吃。”
狱长说道:“好的,请陆大人放心。”
严世藩感激说道:“多谢陆大人的关照。”
“我们走。”陆绎带着随来的锦衣卫走出去。
十匹快马离开了天牢。
陆绎满脸严峻之色,突然勒缰停马,回头望一望天牢,露出诡秘一笑,然后策马离去。
一个锦衣卫忍不住说道:“大人,方浪不好对付。”
陆绎深沉说道:“我知道,只能求助督公了,派出东厂的绝顶高手前去相助了。”
另一个锦衣卫道:“大人,严世藩为何松口了呢?”
陆绎说道:“人都是怕死的,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人总有一种求生欲望,希望赌一把,他就如落入大海里的人,即使是见到了一条稻草飘过,也不会放过,也想抓住,我给他的就是这一条稻草,他当然要拼掉老命也想抓住,但是却已经救不了他了,最迟明天,圣旨就下达,他就要命赴阴曹地府,我只不过趁着他还有命在,从他嘴里掏出我们镇抚司要知道的东西而已。”
一个锦衣卫佩服说道:“大人,高,真高明。”
陆绎想了一下,说道:“事不宜迟,你们八个,不用回衙门了,带上我的令牌,连夜离京南下,所有用度,在驿站领取,马不停蹄,到金陵的南镇抚司去调集人马,赶赴太湖,化装成平民百姓,分片分段去查找,总之带有桃花林的地方或者是种植有大片桃树的地方都不要放过,记住,别扰民,这很容易走漏风声的,否则重罚无赦!”
他从腰带里掏出令牌,交给其中一个锦衣卫:“我随后就带领人马赶去,在太湖边会合。”
“大人,遵命!”八个锦衣卫纵马离开,与陆绎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