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憨厚地笑着说:“多着哩。”他手指着院子中央一个大肚子水池,“喏,你看。”
顺着老乡手指的方向,孙家树明白了,这就是他们以前在山区驻训时当地老百姓使用的蓄水池,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水中那一屈一伸的小虫子来。
“那水怎么能吃?我们还是给你留一点吧。”孙家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老乡还是那样憨厚地笑着说:“兄弟,客气啥呢,军民一家亲嘛,说起来,我们村的这口井就是解放军帮助打的,在没打这口井之前,我们一直吃蓄水池里的水。”
从老乡家中出来,孙家树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老乡的憨厚、朴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让他感到痛心的是国家的西部现在怎么还这么缺水啊。
最后,还是有几个连队还没打到水井就干了,老乡们便纷纷把自己家里的水挑出来放在村口招呼官兵们过来打水,这是一个多么感人的场面啊,年青力壮的年青人负责挑水,上了年纪的老人负责招呼大家,漂亮的小媳妇们则负责往战士们水壶里灌水,更让人感动的是:一个跚跚学步的小孩子手中扬着一个大水瓢,嘴里奶声奶气地说:“叔叔,水,水。”
离开了小村子,车队一直向西驶去,路两边的树木越来越稀少,树越来越矮小,树种也越来越单一,视野却逐渐变得越来越开阔起来。最后,路边只能看到稀稀的掉光叶子的小白杨了,记得从部队出发的时候,营院里的白杨树叶子还青着呢,这里气候比较恶劣,很多树都不适于在这里生长,也只有小白杨能够扎根在这片土地了,你看那一棵棵小白杨,不管是一排,还是几棵,不,那怕只有一棵小白杨,它也要不屈不挠,耸入云天。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它都要努力地生长着,从不悲观失望。
“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也深,干也壮,守望着北疆……”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小白杨》这首大家熟悉的歌声便从一辆辆军车中飘扬开来。是啊,这一棵棵的小白杨不就是一个个戍边卫国的**********吗?
道路越来越窄,但路面却很平,路上除了军车外,其他车辆非常稀少,车队行进是畅通无阻。路两边种满了一望无际金灿灿的狗尾巴谷子,微风一吹,“狗尾巴”便摇动着,仿佛在欢迎解放军。有了上次的教训,每经过一个村庄,只要有水源,车队总是停下来把水备得足足的。
中途经过一个小城镇,车速放慢了,道路两边站满了欢迎的人群。他们一个个穿得花花绿绿的,漂亮的姑娘们齐唰唰地舞动着手中的花环,小伙子们则奋力擂着大鼓。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当地县政府组织的慰问队,来慰问远征的广大解放军官兵的。但是,看两边的建筑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座县城。
西部的老百姓对解放军那真是热情啊,憨厚的老乡抱着大西瓜追着军车跑,靠近了就使劲把西瓜送进车厢中,大胆的姑娘则火辣辣地向官兵们飘着飞吻……
看到老乡们如此热情,年青的战士顿时来了激情,旅途的疲劳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一个个挤在车厢后面,兴奋地向姑娘们回着飞吻。一些有创意地战士迅速拿出纸和笔,飞快地把自己的通讯地址写下来揉成一团然后向漂亮的姑娘们扔去,更有甚者,有人竟打起来呼哨。
没多久上面传来命令:全体一律坐端正唱军歌,不允许有任何轻浮举止。很快,歌声便从车厢传出来,战士们虽然嘴里唱着歌,但眼睛都斜到了车厢后,希望能寻得机会再回一个飞吻。
穿过了小县城,视野变得更加开阔起来,路两边的庄稼慢慢被一望无际的草原代替,湛蓝湛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去,这是一方多么洁净的天空呀,蓝得不能再蓝了,白得不能再白了,草地则像一块巨大的绿地毯,上面点缀着朵朵白花,那是牧民的羊群,年轻的小伙子扬鞭策马在草原上奔驰着,使人不得不想起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
大多数官兵还是第一次看到草原,一个个都激动地欢呼起来,忽然,有人指着天空说:“看,那是什么?”
大家顺着那名战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空中翱翔着一只雄鹰,它们的双翅一动不动,却能长时间地悬浮在空中,就像风筝一样,大家在称赞它们高超的飞翔技能的同时,恨不能也插上一双翅膀到天空傲游一番,哪怕是下车伸一下腿也行。孙家树触景生情,不由得朗诵起绿叶写的那首诗来。
你是一只雄鹰。
你是一只雄鹰。一只羽毛未丰的雄鹰。
既然放飞了理想。就一定要把翅膀练硬。
你是一只雄鹰。一只勇往直前的雄鹰。
既然选择了蓝天。就不能拒绝暴雨狂风。
搏击长空。是雄鹰的本能。
好男儿志比天高。献身国防。扎根军营。
雷雨闪电中练本领。保家卫国立新功。
孙家树话音一落,整个车厢里的人都鼓起掌来。
小广东笑着说:“孙家树,出口成章啊,想不到你还挺酸的?”
张二顺羡慕地说:“班长,写得真好,教教我吧。”
“当然可以了,这可是你绿叶姐姐写的。”
“真的,那我一定要背会它。”张二顺高兴地说。
车队沿着西北方向急驶着,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平坦的柏油路已经变成了石子路,汽车剧烈地颠簸着,车后扬起一团暴土,两边的草原已经变成了枯黄色,尘土顺着篷布的缝隙直往车厢里灌,车厢后部早已经没有了吸引力,大家都抢着往前挤,身上已明显多了一层土,一咬牙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几天来,除了坐车还是坐车,能下车活动一下腿肚子已是奢望,战士们一个个昏昏沉沉的,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孙家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他轻轻地移开小广东压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腿,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后,才觉得后背、屁股、四肢都在作疼,全身已疲惫无力。他掀开车篷向外看,车队正行驶在无边的草地上,车轮轧过稀疏的小草,已明显看出两道车辙。向两边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在这茫茫的大草原驾车而行,驾驶员可以随心所欲,就是撒开双手也不必担心车会开进沟里。前几天传了一个笑话,一名司机憋不住了想拉屎,于是就打开车门,撒开了两手蹲着大便起来,等大便完后,车子已经偏离了车队。
每个人肚子已开始闹罢工了,孙家树觉得前心已贴在了后心,尽管觉得非常饿却什么也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