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这个时候请假?家里出啥事了?”连长问。
孙家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绿叶算他什么人呢?
看孙家树不吭声,连长接着说:“就是家里没什么事也该回家看看了,两年多了还没回过家吧?好!可以安排你回家探亲,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过十多天你就要考军校了,可不能耽误正事。另外,你们班的拿马使都昨天刚走,你再走班里就没人了,给你一星期假吧,快去快回。你现在把班里的工作给张然交待一下,下午到市里买买东西,我马上给你打报告,估计明天就能批下来。”
“谢谢连长,我现在就去跟小广东交接一下工作,连长,我先走了。”孙家树感激地说。
吃过中午饭,孙家树顾不上休息就坐车赶到市里,由于这些日子天降大雨,街上行人很少,连昔日繁华的光明大街也显得冷冷清清的,这场雨已断断续续下了半个多月了,直下得人心徨徨的,听说,几个地势较低的地方已经被水淹了。
孙家树先买了两条当地产的香烟,父亲爱抽烟,带回去他一定会很高兴,他又为母亲选了一件毛衣,母亲年纪大了,冬季怕冷,很少出门,穿件毛衣就不怕冷了。在孙家树的记忆中,母亲很会织毛衣,织的花形又多又好看,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都爱请教她。母亲织了很多毛衣,她一件也没穿,都让他们兄弟几个穿了这一次回去了他要亲手给妈妈穿上毛衣。他又买了几件玩具,大哥的儿子小军今年已经五六岁了,二哥当海员了,二十五岁了还不结婚,倒是三哥捷足先登,刚结婚一年就抱了个大胖小子,买玩具要成双尘对地买,谁也不偏向,给家里的人礼物够安排好了,给绿叶买什么礼物呢?他转了几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礼物。
从商场出来,孙家树一手打伞,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街上乱转,他看到前面一个装饰豪华的精品屋,便一头钻了进去,屋里琳琅满目全是精美的饰品。他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女士专柜里摆放的一个发夹上,那是一个镶着绿宝石的发夹,在射灯柔和的光线照耀下闪闪发光。多么美丽的发夹啊!绿叶那一头美丽的长发配上这美丽的发夹一定会更美丽。他一看标价:不由得张大了嘴,188元。他又凑近了仔细看,看看两个“8”字中间有没有小数点,但那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先生,您买发夹吧?这是当前最流行的款式,配上这高贵的绿宝石,一定能赢得女孩子的芳心。”女老板仿佛一下子看透了孙家树的心思。
“那得多少钱啊?”孙家树小声问。
“188元,您如果相中了,我再给您包装一下。”
“能不能便宜点?我们当兵的一个月才几十块钱。”
“我们是专卖店,全国统一价,谢绝回价,多好的东西啊,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个价钱并不贵,数字也吉利。”女老板说。
孙家树眼巴巴地看着发夹,思想开始斗争起来,是买还是不买呢?买吧,身上的钱已不够了,不买吧,又确实找不到合适的礼物。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老板发发慈悲了。
女老板两眼火辣辣地盯着孙家树,盯得孙家树心里直发毛,再不买就不好意思了,口袋里的钱估计不会有150了,如果数数钱够不够在决定买不买,那不是让别人笑话吗?他只好违心地说:“我还是有点相不中,转一转再说吧。”说完就往门外走,临出门他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发夹。
“你等一下。”老板忽然叫住了他。
孙家树停下来,看来老板要发善心了,只要不赔钱,商家一般是不会让顾客走的,“能便宜吗?”孙家树试着问。
“你是不是前一段时间在街上打抱不平的那个当兵的?”老板问。
孙家树朝外看了看说:“哦,我忘了前一段时间在这条街上摆过地摊。后来,那几个小流氓还来闹事不?”
“不闹了,不闹了,你真是给我们除了心头之患呀。既然是你,这发夹我就赔钱给你了,我给你打5折,不,80元,如果你带的钱不够,你就看着给吧。”女老板高兴地说。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天我确实没带那么多钱,这样吧,我还按188元买,先付给你80元,剩下的过些日子再给你。”
“80就够了。”女老板说着话已经把发夹装进盒子包装起来,一会儿就包成了一个精美的礼品盒,这样的礼物送给绿叶还真像回事。
孙家树把礼品盒抱在怀里,他感激地说:“大姐,真的太感谢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欢迎下次再来。”女老板热情地说。
“过不了半个月,我一定会来的。”孙家树美滋滋地走了。
回到连队,看看屋里没人,孙家树便把礼品盒抱了出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心早已经飞回了家乡,首先把烟送给老爹,再亲手给母亲穿上毛衣,他买的玩具一定会让两个小侄子高兴得不得了,最后再专门去市里给绿叶送发夹,他一定要亲手给她戴上。绿叶那乌黑发亮的头发往耳后一拢再用发夹卡上,现在城里的漂亮女孩子都这么做,孙家树已经想入非非了……
一夜难以入眠,第二天吃过早饭,孙家树把昨天晚上已经整理好的行李又检查了一边,然后把小广东叫了过来,把自己走了以后的工作又简单地交待了一遍,其实,他的心早已飞了回去。
这时门开了,通讯员走进来说:“四班长,连长让你过去一下。”孙家树高兴地应了一声,他想:一定是探亲假批下来了,他探亲要带的东西早已准备好了,他甚至把这几年和绿叶之间的信件也收集了起来,一共一百多封信。如果今天拿到通行证,他今天晚上就能见到爹娘,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雨还在稀稀沥沥地下着,屋檐下全是水,雨水滴在水里,溅出一串串水泡,孙家树连伞也没打就向连部跑去。连部门前地势较低,聚了很深的水,他是淌着水过去的。推开门,连长正在屋里等着他,只见连长紧锁双眉,凭着以往的经验,孙家树感到事情有点不妙。
连长见孙家树进屋便说:“孙家树同志,今天把你叫过来是要给你说一个情况,你可不能着急。”
“你说吧,连长,我不会着急。”孙家树装作很坦然地说。
“昨天晚上,团里召开了连以上干部会议,会议决定:全团进入一级警备状态,随时准备抗洪救灾。会议部署了救灾方案和各连的任务,一直开到晚上12点才结束。上级命令:所有外出探亲、休假人员全部电报召回。看来,你探亲的事也只有缓一段时间再说了。”
听完连长的话,孙家树一下子跌进了万丈深渊,早上那股兴奋劲瞬间就无影无踪了,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满腹委屈却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