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双是御灵宗俗家弟子,接掌宗主之位已经五年,在御灵宗数百年来,他是第一位以俗家弟子身份接任掌门,门内七位“玄”字辈师兄弟,却无一人有异议,皆因他入门二十年凭着非凡悟性,道法修行已臻圣人通天境,在道家修行界堪称传奇。
圣人通天境离仙人境界只有一步之遥,迈过这一步就能够飞升仙境,成就无数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而五年时光过去这一步他始终没有迈出,不明白的人都认为他的修行之路就此终结,再也难以跨逾最后那道门槛,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深藏在心底的夙愿。
在那座犹如白玉砌成的御灵殿,地面干净宽敞,一粒粒水滴状图饰镶嵌于上,望过去犹如星辰罗布、天河倒悬,姜无双微闭双目,批发赤足盘坐于内陷入无尽念想中。
随着一束束无形念想,神识穿越高山,跨越大海,游迹在浩瀚天地之间。
通天境的修行者凭借神识能够通晓过去未来,更能够预知天命,此时他看见在御灵宗西北的残刃山,上空晶莹辉煌,一片无尽的玉石散发出莹莹幽光。
那是幻灵界,妖族玉石聚集的地方,那些玉石吸取天地灵气,修行数百年乃至千年已然成精。
那不过是神识匆匆一瞥,犹如幻梦划过一般,接着又飘向九州大地,飘飘渺渺定格在洛阳西北三十里处卧龙庄,石琢磨正捧着一本书卷专心的学习,额头那粒玉石胎痕竟似嘴唇在无形的张合、、、
“唔、、、”姜无双从冥想中骤然醒来,良久才说道:“前日神龙觉醒预示妖邪侵入洛阳。适才本尊以先天神眼术窥得妖邪正在卧龙谷静养。此事还需劳烦五师兄前往洛阳一行。”
身旁静坐的五师兄玄清,十七岁入门三十年苦修,道法虽及不上姜无双却也是御灵宗顶尖拔萃的人物,闻言回道:“斩妖除魔乃修行之人本分,我这就起身前往卧龙谷定将妖邪除去,还人间一份安宁。”
“妖邪残灵附身一名少年体中,师兄此番前去与林轩、雨蝶会和,务必要护少年周全。”姜无双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叮嘱道:“此事兹事体大,师兄切记!”
要除去附体的妖邪还要护得宿主的周全,玄清却是想不明白,不解的问道:“妖邪附体,少年合该有此一劫,他不死妖邪岂能甘愿脱离宿主?”
“师弟可将少年带来御灵宗,再以乾坤七星阵将妖邪逼出他的体内,如此可保少年无恙。”三师兄玄风在旁说道。
“两位师兄误会了,本尊要保护的并非那个少年,而是他体内的妖邪。妖邪尚未幻化人形一定不能让它形神毁灭,必要的时候你们还需助它一臂之力,让它灵力尽早恢复早日成形。”姜无双缓缓说道,却让玄清、玄风大为不解。
“御灵宗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宗主却欲、、、却欲袒护妖邪,这要是让天下修行者得知岂不有损本宗威名?”玄清惊愕,竟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姜无双微微摇头看着他们满是疑惑的表情,说道:“本尊步入通天境多年,弹指之间就能够将那小妖除去,之所以如此行事本尊自有算计,日后你们自会明白本尊的一番苦心。”
庄严肃穆在他脸上闪现,望过去竟如圣人般使人生畏,玄清、玄风相互对望一眼,心头虽然诸般不服却不敢再与他争辩。
姜无双没有再理会他们,起身凝眸望向殿外远处,静如死水般的心灵微微漾起一丝涟漪,喃喃道:“火灵出现洛阳,其余的灵石也将相继现身,尘世间又会掀起腥风血雨,御灵宗数百年没有完成的心愿,或许就在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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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西,还是那座凉亭,只是棋散人去空留一池春色。
白眉真人凝望着池中锦鲤戏逐,日光下澈,影布石上,遥想前些日子与王叔在此对弈的情境不禁感触良多。
王叔已去,世间的舆论又将道家和自己推向绝境,虽然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那日知觉大师表现出来的气魄却真是让人忧心,弃道迎佛的舆论会不会随着时间的累积,成为无法逆转的现实?
念及此处,纵使他修行多年早已经心如止水,此时温润的脸颊也不禁流露出忧郁之色,这毕竟关系着道家日后的声誉和地位,倘若毁于自己手中,以后有何颜面去面对青云观和天下修行之人。
“此园垂柳吐新春色怡人,国师却为何郁郁不欢,莫不是独自一人少了些闲情雅致、诗情画意?”时雨轻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眉真人并没有回头,适才心神虽然有所分离,不过神识对于十丈开外的一草一木却都了然如胸,像时雨走过一百八十二步来到身后,他早已感知。
“时大人莫非是前来陪同贫道观赏这园中春色?若是如此恐怕要让时大人扫兴了。”他的眼中骤然闪出一道精光,抚须说道:“时大人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论到作诗吟词,贫道岂敢在时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哈哈哈、、、国师过奖,学生汗颜不已。”时雨清笑一声道:“国师掌管大梁国千万道家子弟,就连圣上也对您礼让有加,学生又岂敢造次讨唠。”
“不过都城最近传出的流言,学生以为对国师却是十分不利,不知国师可有曾耳闻,又是作何想法?”
闻言,白眉真人面上闪出一丝微笑,当然明白时雨并不是前来同他游园,只是如此之快就切入正题却正合自己的心意。
“适才贫道也正在为此事忧心发愁,还请时大人多多指教。”他转过身来施礼说道。
时雨收起笑容回礼,正色道:“传言国师与相爷同谋意欲行那不轨之事。圣上向来多疑,此事无论真假道家在大梁国恐怕都是再无立足之地。学生愚见,国师不如与学生联手,如此方可保得道家和国师周全,不知国师以为如何?”
“时大人,您是说贫道需要与您联手才能够消除此次危机,而不是与相爷联手?”白眉真人眉头微挑略感意外,随后冷冷说道:“难不成时大人也是胸怀大志之人,倒是贫道眼拙瞧走眼了。”
时雨神色自然的说道:“学生自问无此胆识和魄力,一切皆是听命行事,不过与相爷却无干系。”
“既然是联手,时大人可得拿出诚意让贫道瞧瞧才是,像时大人如此藏头露尾,让贫道怎样相信您!”白眉真人面有不悦沉声说着。
时雨清笑:“只要国师答应与学生联手,到时自会知晓学生背后的人是谁,国师又何须急躁一时。”
“听闻国师弟子一十七人个个道法高深,国师只须借出五名弟子听由学生调遣,学生担保国师的地位稳如磐石无可撼动。”
联手之事他自然不会相信白眉真人的口头应诺,所以他提出要白眉真人五名弟子,去做一件撼动朝廷的大事,把白眉真人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届时也不再怕他出尔反尔。
这要求原本也无可厚非,可是白眉真人感受到的却是胁迫和侮辱,在大梁国就连圣上对他也是低眉顺眼,想不到时雨竟然敢这般对他讲话。
“哈哈哈、、、承蒙时大人厚爱,贫道又岂能让大人失望。”白眉真人一声冷笑,苍凉的声音惊得池中金鲤四处狂窜。
“贫道的弟子虽然愚钝,却也不会去做那些不明不白的事情,时大人不妨把话说明白一些。”
时雨心头狂跳,面上闪出惊喜之色,听这老道的语气显然是答应了,看来他真的无路可退。
想来也是,这些平日里坐在观中像根木头的道人,绞尽脑汁冥思苦想,除了想出一些糊弄人的微末伎俩,面对天子的流言哪里会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确信自己不会听错,也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这回在中堂大人面前可算立下大功一件。
“国师爽言爽语坦诚相待,学生也不敢再有所遮掩。”他忍不住心头的狂喜,笑道:“此次计划名为‘惊龙’,而距都城西北八十里就有一座卧龙庄,据说那里就是藏着龙的地方,国师曾经数次欲探其貌想必不会陌生吧。”
卧龙庄,曾经有很多人想要一探究竟,揭开它那神秘的面纱。白眉真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几次行踪,对方竟然了如指掌。
他转过身望向西北,那里的天空乌云蔽日,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个地方,如今魔爪就要伸向卧龙庄,而卧龙庄还能保持它的那份神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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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院,凤仪殿烛火温馨,雅致细腻的青瓷熏炉中,来自苏州怡人庄的女儿香温和内敛,烟雾缭绕。
透过薄如蝉翼的细纱,隐约可见薄纱背面,人影成双。
“皇上费心尽神,日日操劳,臣妾特地燃上这女儿香,皇上何不早做安歇。”郭皇后恬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潇进温缓缓回首,白皙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帘。
身为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郭光誉的千金,她富而不骄贵而不矜且才貌双全,这门婚事在国人眼里绝对算得上天作之合。
潇进温明白这是父皇为了大梁国的稳定,而采取的强强联姻,而这种强加的联姻他并不认同,甚至感受到羞辱的味道,以至于他曾经竟然有种幻想,幻想世上的少男少女自由相爱而不是任由道德俗束缚,由长辈强加指认。
当然那只不过是匆匆一瞥的念头,要冲破数千年形成的道德禁制岂是那般容易,世上的人谁不希望能够找到知音般的情人,拚除天子的身份他也只是凡人一个,所以对于三年前定下的这门婚事,心中时常隐隐生出抵触情绪。
自年初大婚他与郭皇后的话语极少,缺乏必要的感情基础只是一个方面。这两个月来他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有些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小书房度过,所以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与她交谈沟通。
此时望着那双略显幽怨而又极其渴盼的眼睛,他的心头忽然有些不忍,握住她柔嫩小手怜惜的说道:“此香清香四溢,沁人心脾,朕感觉舒服很多。皇后如此体贴是朕有愧于你,日后朕当善待皇后。”
郭皇后眼中闪出一阵欣喜,幽幽说道:“此处并无他人,陛下就称呼臣妾为容儿可好?”
“臣妾明白陛下心中忧虑颇深,只有焚香沐浴让陛下能有片刻安宁,却无法替陛下分担忧愁,臣妾之过。”
幽怨的话语直击潇进温的心灵,唤醒心底深处那份柔弱,他不禁把她搂入怀里喃喃说道:“容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朕以后要多抽出一些时间,陪着容儿花间吟诗,月下小酌,不让容儿有一丝不悦。”
大婚两个月,这谜一般的男子第一次说出如此温柔的话语,犹如春风拂过心灵那般温暖,郭皇后依偎在他怀中感受到那一阵阵人体的温度,娇弱的身躯竟然隐隐颤抖。
“朝堂之事臣妾不能过问,臣妾唯愿夫君力排众难成就天下太平盛世。无论前路怎样艰险,臣妾都始终在陛下身后为陛下虔诚祷告。”她梦呓般的说着。
潇进温的心犹如冰雪融化,捧起她白如凝脂的脸庞满含深情的吻了下去。
“皇上,国师求见。”纱帐外,王公公尖锐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好似不忍打断帐内的郎情妾意。
潇进温骤然惊醒,随即闪过一丝苦笑,望着郭皇后那双幽怨的眼睛心头挣扎良久,愧歉着说道:“容儿,朕必须去、、、”
郭皇后明白是无法留住眼前这位言出必行的男子,忽然莞尔一笑:“皇上深夜还要处理国事甚是辛劳,稍后臣妾命御厨备下御酒夜膳,待皇上回来臣妾再与皇上同饮。”
望着她的笑脸,潇进温露出恋恋不舍,许久才侧过头去,吩咐道:“王公公,你先退下吧,让小秀子带国师前去御书房,朕随后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