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真人没有死,第二日在山林中被门下弟子找到,此时就在潇进温的面前,躺在担架上白绫裹身,昔日红润的面颊如今变得异常扭曲诡异,犀利的眼神也显得浑浊不清。
玄清那轻轻一掌让他心神尽碎,惊骇恐惧传递到脑海就成了他唯一的神识,此时那张毫无生机的嘴唇机械式的微微张合。
“温柔销魂掌、、、温柔销魂掌、、、”他不停的念着,像是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销魂如风,温柔似水,那是御灵宗独有的掌法,以无上念力汇聚于掌心,无声无息,却能够瞬间摧毁对手全部神识,不过这世上知晓的人却不多。
“师尊他老人家平生仁慈,与世无争,如今却不想被奸人所害,弟子恳请即刻将他老人家送回青云观,请师公他们定夺!”白眉真人的大弟子松鹤,望着奄奄一息的白眉真人,早已经是满面泪痕,强忍着悲痛道。
身旁更有两名弟子掩面而泣,泣不成声。
潇进温眉头微蹙,道家在大梁国根深蒂固,早已经不把他这个君王放在眼里,如今白眉真人被废弃修为,不给他们一个说法还真的难以交代。
“国师为了帝国身负重伤,朕自当昭告天下,给予嘉奖。”他轻轻叹息一声,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哀伤,抬头望向松鹤,随后正色说道:“朕定当全力缉拿凶犯,给国师一个交代,你们尽管放心。”
“朕即刻安排殿内禁军,护送尔等回青云观。”
“如此弟子们就告退了。”松鹤说着,不再理会潇进温,转身随同其他几名弟子抬着白眉真人退出大殿。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潇进温神色十分复杂,姜国遗民的袭击早已在掌控中,却不料异灵宗和神武堂竟然如此勇猛,一举击溃白眉真人,毁掉卧龙庄。
敌人远比想象中强大可怕,大梁国日后该当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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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皇宫御书房,侍卫大总管董元洲立在门外,僵硬的脸颊随着屋内不时传出来的怒斥声,一阵阵抽搐跳动,自从潇进温登基三年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发出今日这般怒气。
“你饱读书经、博古通今,本应是大梁学子的表率,帝国文明的象征,却不想私欲蒙心为虎作伥,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致使数十人命丧山谷!你说,这些年你都从书中学到些什么!”
“你可知道这些年朕一直以你为榜样,勤读圣贤书,用文明去感化那些荒外蛮夷,而你竟然本末倒置,走上一条血腥杀戮不归路!真是可恶至极、可恶至极!”
“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偏偏要去学那些莽汉蛮夫打打杀杀,实在令朕痛心疾首。”
潇进温在小书房来回不停走动,微微发颤的手指不时指着跪在面前的时雨,怒斥的声音像暴风般充斥着御书房,竟是伤心愤慨到了极点。
时雨面色平静,丝毫不见畏惧之色。
“朕心里也明白,你其实是受了奸人挑唆才误入歧途,只要你向朕坦明背后主使之人,朕保证对你以前所作所为既往不咎。”潇进温发泄完毕,话锋偏转神色诚恳的说道。
时雨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这位年轻天子,就像瞧着三岁孩童似的,笑意从眼角流出,良久道:“罪臣犯下弥天大祸,辜负圣上一番厚爱,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圣上开恩,所有的罪孽皆是罪臣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圣上就不必再为臣费心劳神。”
“废柴!废柴!废柴!”
潇进温怒不可竭,返身抓起书桌上的纸墨笔砚,一股脑朝他砸了过去,跳起来指着时雨脑袋狂骂三声。
卧龙庄全军覆灭,背后主使之人不言而喻就是中堂杜启年所为,只是苦于找不着一丝证据,而时雨竟然如此顽劣死不悔改,一心护着他背后之人,让潇进温大为恼火。
“就算借给你十个胆子,你也做不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执迷不悟,枉读几十年圣贤之书!朕要将你满门抄斩,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悬挂城门,方能解得心头之恨!”
初始的呵斥本想给时雨心头施压,而此时时雨的顽固却是真正激起他无边怒火。
即位三年还从未向今天这般恼怒,此时在无边怒火燃烧下,他竟再也顾不得平时温和文雅的形象,暴跳起来。
“白承德纵任下属胡作非为有失管教,即刻免去礼部尚书一职降为郎中。符本金护卫都城不力,致使歹人在都城周边行凶作恶,即刻免去护国大将军一职。各相关人员一并革职查办!”
“令刑部申不群,三日之内查清歹人身份,全境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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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琢磨被温柔的手带着飘向黑夜,夜幕下无法瞧见那人是谁,一阵阵幽香随着夜风吹来,犹如女儿香渗透进全身血液,不断触碰脑海深处的每一根神经。
他没有胡思乱想,只是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宁,就像是身在梦幻中,身体十分轻盈的飘过高山、飘过深谷,向无边无际的黑夜飘去、、、
醒来时身在一处无名山谷,有花香,有鸟鸣,还有被微风吹邹脸庞的湖水,清晨的阳光穿透谷中缕缕薄雾洒下来,映出粉红一片。
他靠在一颗古树前,缓缓睁开迷糊的眼睛,朦胧中湖水边上一位窈窕少女的身影映入眼帘。
少女背对着他,侧坐在湖边一块光滑如玉的石头上,缓缓伸出双手,柳腰轻摆,正细细地梳理着乌丝光亮的秀发,浅蓝色的衣袖不禁向下垂落,露出一小截白如肌玉的手臂,一下、两下、、、秀发好似永远也无法梳理完结、、、
石琢磨瞧得痴了,已然完全忘记身在何处,眼睛随着那青葱玉指轻轻跳动。
“你醒了、、、”温和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他醒过神来,就看见林轩正含着醉人的笑容瞧着自己。
他不禁有些惶恐,支吾着回道:“哦、、、哦、、、”
“你昏睡三天,此时想必饿了吧?”林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递了过来:“这是本门炼制的辟谷丹,服下一粒可在七日内不会感觉饥饿。”
能维持七日不食而不会饥饿?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丹药?
石琢磨惊异的接过那粒丹药正欲开口言谢,溪边的女子起身走了过来,冷冷说道:“师兄,如此珍贵的辟谷丹给他服食,你不觉得有些糟蹋了。”
林轩回过头去清笑:“师妹,此时正值初春,山林中野果难觅,咱们总不能瞧着这位小兄弟忍饥挨饿吧?”
“哼、、、”那女子高挺的鼻梁冷哼一声,没再与他争辩。
石琢磨抬眼望去,眼前走过来的女子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极具挑逗性的嘴唇微微张合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只是丹凤眼中流露出丝丝不屑,白皙面颊布满一片寒霜,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活生生的冰美人!
这是第二次见到姜雨蝶,不过这一次的感觉明显要比上一次来得强烈,或许是如诗如画的景色衬托出她的瑰姿艳逸,让人迷恋难以自拔。
他在心里暗暗惊异,这世上还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根本没有在意那颇有嘲讽的语气,也忽视了那不可侵犯的表情,两只眼睛怔怔的望着她,心头脑海中尽是那女子完美无缺的影子。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姜雨蝶的眼角轻轻扫过,望着林轩冷冷说道:“师兄你瞧,此人怎会是如此德行,你从火海中将他救出,还费尽心力为他疗伤。他不但不感谢反倒如此无礼,你是不是有些后悔救了他。”
林轩闻言笑道:“师妹莫要生气,这位小兄弟年岁尚轻不懂礼数,更何况师妹翩翩天姿、美艳绝伦,试问这世上的男子有哪个不为之倾倒?”
“师兄如此说话,小妹可真要生气了。”姜雨蝶面上寒霜骤紧,冷冷说道:“你我同处一门,整日潜心修行只为一窥仙道,岂会如这小乞丐一样贪恋皮相、庸俗不堪。”
“是、、、是、、、,师妹说得是,是师兄唐突了、、、”林轩收起笑容,神色略显尴尬。
石琢磨虽然被那绝世容貌迷恋,可是对于两人的说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而前几日所受的伤也不再疼痛,想必是林轩替他医治。
当下收回那惘然痴呆的目光,正容道:“两位在危急中对在下施以援手,在下感恩不尽,他日定当报答。”
随后瞧了瞧姜雨蝶,说道:“并非在下有意对姑娘不敬,实在、、、实在是姑娘风姿绰约,犹如仙女下凡一般,在下一时失礼望姑娘莫怪。”
“你不用感激咱们,也不用恭维本姑娘。”姜雨蝶微微侧过身去,说道:“像你如此世俗的人天底下何止千千万,本姑娘又岂会放在心上,出手救你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又岂是贪图你的报答。”
冷淡高傲的神情让石琢磨听得很不舒服,他强压着心头的恼怒,转头道:“敢问林轩兄,卧龙庄其他的人、、、他们、、、他们是不是、、、”
他自然知道卧龙庄所有新来的名人都已经葬身深谷,只是心中实有不甘故出言相问,话到嘴边忽然感觉心头一阵堵塞,无法再继续问下去。
那实在是世间悲剧!
“他们都死了!”姜雨蝶在旁冷冷说道,随后语气加重:“卧龙庄所有的人都死了,包括你们的国师!”
“大梁皇帝利用你们制造出向长安派出影子的假象,诱使对手出手,你们只不过都是可怜的棋子,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挂念的。”
石琢磨微微一怔,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哀与怒气,骤然扭头吼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也去死!偏偏要救下我,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这世上的不公在你眼中只是那样平淡自然,眼看着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消逝,你可曾有过半分悲伤不平的心情?”
姜雨蝶的眼角轻轻跳动了一下,斜眼扫过他那因激愤而涨得通红的脸庞,随后冷冷道:“这世上原本就是强者的世界,你纵然不平又能奈何。”
“我说过救你只是奉命行事,若不是宗主交代不让你死,像你这样的无名小卒本姑娘瞧都不会瞧上一眼。”
闻言,石琢磨心头愤怒骤然升到极点,不过也明白她说的就是现实,对别人任何的奢求都要靠自身实力去争取,没有实力的人永远都无法掌握自身命运。
他忽然冷笑:“我的命运我做主!你们不让我死,我偏要去死、、、”话音落,只见他向前疾冲两步,身体骤然跃起向那潭冰冷的湖水投去。
瞧着他那壮士一去不回的悲壮动作,姜雨蝶并未动容,只是嘴角轻笑,就只见石琢磨投向湖水的身体刚刚跃起,忽然就停留在半空上下不得。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让我去死!你这小贱人用的什么妖法,有本事放我下来,小爷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石琢磨停在半空,任凭他怎样挣扎那身体就像被人用双手稳稳拖住,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望着身下冒着丝丝雾气的湖水,心中又惊又骇,他不由得破口大骂。
“师兄,真不明白宗主为何要护着这般无赖小丑,如此废物要死就让他去死吧,留在这世上也只是白白糟蹋粮食!”听着石琢磨不停大骂,姜雨蝶心头微微发怒冷冷说着,忽然收回束缚着他身体的念力。
“砰”的一声闷响,石琢磨就像是一块被人仍弃的石头,直挺挺的摔倒在湖边,好在湖边杂草众多倒不是很疼。
虽然不是很疼,这一跤也把他跌得够呛,满脸都是草屑泥土说不出的窝囊狼狈。
待他骂骂咧咧站起来的时候,林轩和姜雨蝶已不见了踪影。
他自然不是真的要去死,只不过是在和姜雨蝶赌气,也想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经过适才这一闹腾他也觉得甚是无趣,信步向前捡起那柄紫晶剑,眼前不禁又浮现出褚老赠剑时的情形,恍如就在昨天。
他秃然蹲下身去,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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