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妹妹?”
底下一声“妹妹”唤醒本就没睡的江墨心,有人来她是知道的,但只当人家是去茅厕,而且以她这角度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没想到会是江沫雪。
江墨心旋身飞到江沫雪的几步之外,就这么淡淡的看着江沫雪,也没说话。
江沫雪也不介意,从衣袖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纸包,历经两个地方,江沫雪也知道妹妹不喜她挨近了,就这么隔着距离递到江墨心的面前:
“父亲说他一时忘记你住哪间房了,我想去一间间敲门又怕打扰旁人,便下楼来想问问掌柜的,幸好掌柜的认出了我,便说你在房顶上,父亲还说你因劳累什么都不想吃,但你这么瘦,在外这些日子也没吃到顿好的,再劳累怎能不吃饭呢?”
原来那人便是这么哄骗的吗?江墨心借着月光低眸看着纸包里的四个包子一个鸡腿,没有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
江沫雪见妹妹这神情,尴尬的笑了笑:“我是等母亲回房才得空出来的,但时间太晚,厨房里的饭菜已经凉了,我就只热了包子,又想起你最喜爱肉,便加了个鸡腿,如今一看才觉不行,我还是去给你煮碗面吧!”
江沫雪说着便要作势回去,看样子是要去厨房煮面,转身之际江墨心接过纸包:“太晚了,莫吵到旁人”
江沫雪还是觉得妹妹适合更好的,神色犹豫:“可是……”
江墨心淡淡打断:“这便足够”
这是十一年来她吃得最好的,虽然没想到会是江沫雪送来的,也没想到仅仅四个包子和一个鸡腿便是最好的食物,但这是事实。
江墨心没有立即吃,而是看向江沫雪:“可还有事?”
江沫雪欲言又止,但看妹妹不欲多聊的表情,便摇头到:“没有”
江墨心额首,转身便走,看情况是还要上去房顶,江沫雪见状急忙叫道:“妹妹你不回房吗?已经亥时了,你应该回房休息了”
江墨心顿住脚步:“这样的夜晚适合修炼,你还是快回去吧!不然父亲母亲该把客栈翻过来了”
江沫雪虽然不能修炼,却也知道一些人最喜欢借着月光明亮时修炼,又思及她已出房间一盏茶有多,生怕母亲真要把客栈翻过来,嘱咐妹妹要记得回房休息后提着裙摆回去了。
江墨心左脚刚迈出时身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转身寻着声音看去,抬眸看着江沫雪的背影,江墨心张了张嘴想叫住人,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而是去将东西捡起来,江墨心看着手中的簪子一阵端详,眼底流露出来的是渴望,但这东西如今于她而言已是遥不可及,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的东西。
“心儿将来想要什么样的及笄礼物?”
“可以自己选吗?”
“当然,我们江氏这般厉害,哪会连心儿想要的东西都满足不了?”
“嗯~那我想要一家人都在”
“咱们一家人当然都在,娘亲是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可是心儿还是个小孩子,离及笄还有十二年呢!”
“所以从现在便开始想,想到几种便说几种,爹爹娘亲都可以满足你”
“那姐姐要什么?”
“姐姐没什么想要的,只说按照世家规矩来便好”
“那我也不要了,我也要按照世家规矩来”
“不过娘亲,世家什么规矩呀?”
“便是女儿家簪子,男儿家发冠”
“那我也要簪子,要很漂亮很漂亮的簪子”
“娘亲答应心儿,将来定会给心儿一只很漂亮很漂亮的笄礼发簪”
那时候的妇人还是那个慈祥的母亲,她叫得还是亲切的娘亲而非生疏陌生的母亲,母亲也是唤得“心儿”,怀里抱着小女孩,宠溺温柔的询问女儿想要什么礼物,信誓旦旦的说定会帮女儿办到,如今却物是人非,或者说从十一年前便已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女儿,她也不再是母亲。
江墨心想着若是把这簪子从此藏起来,再不让那一家三口找到,他们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
进入江氏后江沫雪睡着了,或者说被江夫人下药弄晕了,而做这一切都只为了能无所顾忌的把江墨心拉去刑堂和赶去蛇屋。
江家主:“来人,先把这灾星带去刑堂”
“是”
江墨心躲过了江氏弟子伸过来的手,迎上发怒作势就要对亲生女儿出手的江家主:“我自己走”
一路而来江家主也察觉到这灾星变了,但江家主可不在乎,再怎么变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冷哼后一甩衣袖走在前面。
“配合也无用”
因为该受得惩罚还是会受,该上的刑还是会毫不手软,江家主知道,在场的江氏弟子知道,江墨心自己也知道,但她再不复之前的哭泣求饶,而是漠然对待这一切。
江墨心就像一个犯人,前面有人带路,后面有人守着,只待进去后上刑,连解释都不用,比之严刑逼供还要可怕,江墨心目视着前方那扇铁门,在她眼里便是摇摇欲坠只差掉下来,也差她一句话,倘若她现在开口,刚好走到铁门下的江氏家主不死即残,有再高的灵力又如何?铁门倒下是瞬间的事情,便是连躲闪都来不及。
江墨心没有开口,只是目不斜视的走过,直到身后的江氏弟子走过,那扇铁门仍是稳固的。
江墨心眼底闪过讥讽,好像被关这十一年也不是没有用,至少从前的张口就来现在需要斟酌了,口无遮拦也变得谨慎。
江家主坐于上首,冷冷的看着跪在底下的江墨心,眼里的憎恶很明显,全然不是看待亲生女儿的眼神,而是犹如仇人,也对,她之于江氏夫妻而言是杀子仇人,之于整个江氏而言是害死他们公子的灾星,确实应该用这种眼神看待。
看着底下无所畏惧面无表情的江墨心,江家主更显憎恶,比之从前江墨心不断解释和求饶还要生气,手伸向矮桌上的砚台,江家主毫不犹豫便扔向江墨心,从额头滚到怀里,砚台里的墨汁洒了江墨心一脸一身,被砸中的额头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但江墨心连坑都没有坑一声,连被砚台砸上来时都没有闪躲一下,眼神没有闪躲,表情没有惊慌,漠然的趁承受着这一切,任由血在脸上流淌,从下巴下滴落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