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倒谈不上,不过是我单相思罢了。”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约定,故事的结局是主角一方的退场,当事人已经封存久矣,可无奈有人扒开旧事。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默言言从小生长在山里,见惯了山里的灰突突的一片,唯一不平凡的是每年初春入眼可见的红色海洋。
辛夷,很好听的名字,单朵而言,色泽鲜艳,由浅白入深红,鳞毛整齐,寥寥几瓣,簇拥着花心;成片望去,如诗如画,蔚为壮观,辛夷树依山成势,好不气势。
每到花期,小小的默言言便会常常找到一处绝佳的观赏点,地上铺着一块方巾,摆上从家里偷偷夹带出来的糕点,就这么席地而坐。
一边品味着甜品的美妙,一边欣赏着远处人影穿梭于红色海里的盛况,毕竟是远近闻名的风景名胜,自然是游客打卡的绝地。
与君本无意,奈何缘相签。
正值少年郎的夙苏被家人带来此地观览,同年龄相仿的友人见了这茂密丛,便像发了野似的在山里胡乱玩闹。
就这么误打误撞地扰了一个小姑娘的清闲。
少年走入这片空间,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为动人的景象,印入眼帘的是成片成片的芬芳。
密密麻麻的排挤在一起,辛夷花的盛度一眼饱览。
一个轻寐的懵懂少女卷着身子,侧躺在暖融融的草地上,嘴角还沾着什么点心的渍象。
少女脸上挂着浅笑,似是在梦里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少年的心微动,木然地坐在了她的身旁,眼里却容不下再绝美的风景。
怦然已心动,撩拨以倾心。
默言言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旁边坐了个俊朗少年,她脸色微红,可还是温怒道:“你这生人怎么如此无礼?靠得我这么近做什么?”
少年侧过头来,仰起一张红润的脸,温声道:“姐姐这是醒了吗?方才我寻友人时路过此地,见姐姐睡得香甜,便没有出声叨扰,可又担心姐姐受了寒,便想着还是再待一会儿吧。”
她才意识到少年口中的担心是什么意思,自己身上多了件披风,想必是他的吧?
可是这个人开口就喊自己姐姐是个什么意思?她有这么显老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于是她伸手将披风抛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语气恹恹道:“可你还是搅得我的清梦了。”
“姐姐莫要怪,我存了私心,方才一路上来,都没有见到姐姐眼前这般好风景,原本想着和姐姐一同窥一窥这观览盛景的,若是姐姐不愿留我,我走便是,免得扰得姐姐的雅兴,那就不好了。”
少年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她心烦意乱,就在看到少年真的作势要走的时候,她突然狠了心叫住他。
“罢了,原本就不是一个人的风景,要是我真的赶你走了,倒像是我占为己有了似的。”
少年微顿,脸上转而露出浅浅的笑意。
二人便一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领略风景。
久之,女孩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夙苏。”
“夙苏?是京城的那个夙苏吗?”
少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点头。
原来啊,他是夙家小公子。
世代家中从武的夙家,培养出了一批批杰出的武将人才,其中不乏高官显爵。
“那你呢?”
“我叫言言。”
“言言?你的姓呢?”
“我没有姓。”山里的人哪有注重名姓一说?大多数人起名字时只是图个方便。
默言言这个“默”字,也是她后来自己取的。
“言言,言言,那我以后也叫你言言?”
言言点了点头,他刚才说以后,还有以后吗?
“有的。”
她微微脸红,刚才竟然不注意,直接把问题问出来了,好丢人啊。
正此时,一个头戴黑巾的瘦高个靠了过来,看见夙苏后,便松了一口气说道:“夙公子,夙公子,你可让小的好找啊,你怎么到此处来了?快随我回去吧?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方才我迷路了,正要向这丫头问路呢,你就来了。”
被指到的言言微微一愣,然后慢吞吞的应了一句“是”,便陷入了思索,这丫头?刚才不还叫自己姐姐来着吗?怎么这会儿又辈分大了起来似的。
“那就随小的回去吧?”
“好。”
夙苏跟在后面,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从腰间取了个坠子下来,递给愣在原地的丫头。
“这个就当是叨扰姑娘的谢礼。”
言言木讷地接过,却还在纠结他又变更了的称呼。
夙苏没再多说什么,便抬步离开了。
相逢已再见,人走矣微凉。
此后的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有个痴心的丫头会在辛夷花期的时候,早早地候在一片寂静之地。
可是少年没再来。
丫头还是年复一日的等,终于有一天,丫头铁了心,决定走出大山,走到他身边去。
少女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阿爹和阿娘。
京城,是多少个姑娘梦寐以求的地方?
十里长街,车水马龙,利欲横飞,人声鼎沸。
是繁荣与喧闹的代名词。
只是这繁华落不了姑娘的眼。
她一路辗转颠簸,花光了身上的家当,也耗费了无数的日夜。
当她站在京城夙家的门口,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落在红木大门的手又垂了下去。
她还是没能敲响大门,一种深深的,前所未有的茫然席卷心头。
为什么她要来这里呢?为什么她要见他呢?见了他又该说什么呢?
长篇思索了一阵,姑娘打算放弃了,可门却不合时宜地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一身的俊逸清冷。
这么多年不见,少年已不再是少年,少女也长成了姑娘。
即使二人的相貌变化了许多,可是姑娘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她踌躇着,犹豫着要不要和他相认,一时间无从下口。
“姑娘从哪儿来?来府里又所为何事?”
男人的语气清冷,仿佛是在质问,而不是询问。
“我……”听出他口中的冷淡,姑娘一时间竟然恍惚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必姑娘是认错了地方,那还是请回吧,这里是夙家大门,不是寻常地儿。”
男人的口气依旧淡漠,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波动。
正当姑娘难以启唇之时,男人身后的门又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个穿着轻裳的姑娘,她一蹦一跳地站到男人身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苏苏哥哥,不是说好要等人家一起的吗?怎么一个人先出来了?”小姑娘嗓音轻轻的,悦耳得不行。
男人宠溺地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嗔怪道:“还不是你这丫头太慢了,试个衣服都要好半天,我要是不消失会儿,只怕你要把一上午的时间都用在在镜子前了!”
“苏苏哥哥,你又笑我,还不是人家要和你一起出去玩,兴奋嘛。”
“这有什么好兴奋的,既然你嫁了过来,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嫁了过来?他成亲了?
女人缓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是啊,她凭什么管他成不成亲,她有什么资格?
只是对比起眼前登对的二人,她只觉得自己再留在此处只是煞风景了。
便要掩面仓皇而逃。
身后传来的依旧是二人的对话。
“那位姐姐是谁啊?”
“不知道,不像是本地人,兴许是找错了地方。”
“哦哦,那我们走吧!”
呵。
找错了地方?堂堂夙家大门就这么一扇,你竟然觉得我找错了地方?
是,她是找错了,她就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