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昕带着所见的回味进入梦乡。凉风习习,蝉噪林静。如果将这个地方视作青楼,这是易昕的幻觉。但如果将这个地方视作易昕的安乐园,这是真实的享受。庄周或是蝴蝶,终究看观测者的角度。
易昕忘记时间,被丫鬟提醒。还未梳洗,客人就来了。
“依我目前的身价,我没有选择权。”易昕想着,苦笑。
只是这敲门声令易昕感到诧异。这个人还蛮有礼貌的。
“您请进来吧。”易昕的声音仿佛寒霜清冽,恭敬又冰冷。
“赏脸。”此人似乎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仅仅回复了两个字。
果然不是易昕刚开始以为的酒肉气味。当此人进来的时候,只有让易昕陶醉的文人墨香。恐怕是个风流才子。易昕嘴角不免微扬。
“姑娘对在下的态度,在下能理解为轻视吗?”
易昕才看清来者的模样。
眉眼间混浊的气息掩盖不了眼底的皓雪。皎月似的肌肤映射着光亮洁白,隐约看见脸上的纹路。身材说不上高挑,但也是站立的姿势笔直。衣裳的颜色黑白分明,晕染适度,让人实在费解,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只是我的性格使然,并非对你的轻视。”易昕泰然直视。
“你是杨霖?”男子似乎并未在意这些,话锋骤转。
“是。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姚一郉。”
“我很好奇,我刚刚来这里,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姚一郉突然噗嗤一笑:“怎么认识你?你不知道外面都在怎么讨论你吗?”
易昕心下了然,却装出青涩少女的模样:“我,我这几天都没出门,不太想和生人打照面。”
“姑娘并非受桎梏而来,还是别演出一副失足少女的样子。姑娘之志不在此,是和我志同道合之人。”姚一郉甚至未直视易昕一眼,就识破了伪装。
“公子好眼力。杨霖初出茅庐,能结识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实乃一件幸事。”易昕只是不止住夸他,却未透露个人的信息。
“你不是本地人吧?你是哪家皇亲贵胄安插的间谍?!”姚一郉耳边的轻声细语,却让易昕感到不寒而栗。如果说灵魂互换在科学上难以置信,那这个说法就是最接近真相的“合理”解释。
“我的确,别有目的。不过......”易昕故意卖关子。
姚一郉倒是不慌着易昕给个答案,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易昕,似乎很欣赏这幅完美无缺的画作。
接下来易昕的话,不仅他自己不敢相信,而且让姚一郉的看戏变成了说不出的恐惧。
“我的主人,是京口羊家。”易昕话音刚落,往事若流星一般在几秒钟之间光速划过,掺杂着无数的阴险,机关,幻想,谋算,血腥......头也不回的流失。无限的悲痛,仇恨,奋起,在易昕的脸上揉作一抹浓郁的深意,是爱是恨?说不清。
这复杂的表情在赵一郉眼里,是羊家的胁迫。他很想把这个花季少女从深渊中解救出来,但他自知不是羊家的对手,而且少女脱口而出是受羊家指使,也颇有疑点。
罢了,且行乐罢。浮世三千,且随他,还是别不自量力,自找麻烦的好。
“我为姑娘演奏一曲吧。”
“这,公子是客人,怎么能为小女这样的粗鄙之身奏乐呢?”
“既然我是客人,就听我的。”
“那小女只有笑纳了,公子您请。”
......
“这姚家公子还真不是俗人,”易昕送走了姚一郉后,不免慨叹,“不过看他那样子,羊家的势力,在自己死后是有增无减,以至于姚一郉如此忌惮。好在我并未暴露,姚一郉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作死。”
姚家,先帝侞蔺公主所下嫁的家族。这个家族虽诞生了几朝元老,但已经趋近于衰败。姚一郉是姚家庶子,却以一己之力,渴望振兴家族。可惜母族势微,而家族中其他青年才俊又极少,终究蚍蜉难撼大树。
姚一郉,何尝不是当初的易昕?
易昕觉得头晕,离开房间,走廊上人潮拥挤,大堂歌舞升平,五光十色的男男女女各自调情,没人注意这个孤独的灵魂。易昕没有选择停留,冷冷地步行到后花园,想欣赏未经雕刻的美。只是美景未见,奇花异香倒是抢了风头。易昕循着香气,朝花草灌木的深处移动。能见度越来越低,易昕觉得空气越发吃紧。突然,一个异物挡住了易昕的视线。易昕猛然抬头,没曾想,是个白衣女子。易昕觉得尴尬无比,急忙退后几步,道了声抱歉。
白衣女子嗔怒:“这位姑娘好生无礼。你不知道这是我的丁香苑吗?平日里老鸨进来都是要经过我的允许的。”
这位,莫非就是烟花笑的头牌熙颐?易昕感觉自己惹祸上身了:“熙颐姑娘,抱歉,是我唐突了。”
“你不是新来的吗?怎么知道我叫熙颐。”熙颐冷笑。
“您不是无名之辈,这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易昕的话明里恭维,实则不卑不亢。
“你的长相和身段,没有哪一样在我之下。我今日能在你之上,无非资历尚好。但在这地方,资历,似乎没什么用。你说是不是,杨霖。”熙颐狡黠地眨了眨双眼,似乎想看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