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红色,烨军营地内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桐林骑着马,行至帐前,身后跟着老翻译兵以及十数兵卒。
“小林子,干翻那老狗,给咱涨涨气势!”蔚老黑嚷嚷道。
“量力而行,也给那胡人点颜色瞧瞧。”卢火乐低声道,“后方你尽管放心,一切都已妥当……”
吴昊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桐参军,他请缨几次都被驳了下来,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桐林看着身边一个个兄弟,可能,都认识不久吧……但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感情都堆在了一起,都仿佛如老友一般,每一句话,都贴在心上。
“放心吧,我不会让狼崽子那么舒服的!”桐林朗声说道。
正了正盔甲,背上长弓,握紧手中银枪,身后大旗飘扬,轻勒缰绳,缓缓行去……
一切都处在深秋清晨的寂静中……
一道倩影急急从营中跑了出来,身上衣衫凌乱,身后青丝披散,路上鞋都已跑不见,一双已经泛红的脚,轻踩在这深秋寒冷入骨的土地上,脸上透着慌张,在众人的诧异的目光中,就停在了营口前……喊道:
“活着回来!”
转而瘫坐到地上,远处的那人扬了扬枪,向她示意。
晨光中,那人行远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死路,但是,如何拦能他……
昨晚,赵姑娘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没有做梦,睡的难得安心。
……
桐林一行人缓缓行进,此刻他们心中什么都来不及去想了,甚至每个人的后事都已经打点好了,没人知道他们会倒在哪里……
犹如大漠中的一点蝼蚁般行至胡人阵前,桐林让老翻译兵与胡人探子交涉一番,那探子便转身行入了帐中。
过了许久,无人出营,桐参军身边的几个兵卒已然有些不耐烦,愤怒与恐惧夹杂在一起,令他们心神不宁,一分一秒都令他们十分难熬。
“都把脊梁给我挺起来!”桐林喝道。
众人心中一惊,看着桐林深邃的眼睛,一股热流直冲脑海,忽然意识到——此刻,在胡人面前,他们就是大烨朝,可以不够强大,但绝对不能软弱,纵然面对千倍万倍的敌人也无惧意!
太阳不断攀升,不知过了多久,胡人帐行出了一队人。
为首的,身材魁梧,面色冷峻,微微抬着头,下眼皮上挑,显然不把大烨这几个兵士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一战,这不过烨人的缓兵之计,但到头来结局还是一样的——提声喊到:
“废物们,谁上?”
一句突兀的烨语从胡人口中喊出来,跟着桐林来的几个人皆是大怒,桐林心中倒是有些安心——胡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正和他意!
桐林策马缓缓前进,朝着胡人说道:“江南兵马参军,桐林。”枪尖一挑,嚣张的气焰霎时展露在桐林脸上,狂?呵呵……
“哼,有意思的娃娃……我,丘林天驹!等你到了地府,好知道是谁送你来的!”眼前这人的嚣张气焰令他有些气愤,又十分想笑,就像一个…一个在猫面前摆弄自己尾巴的老鼠!可笑!
烨军几人都是一惊,丘林天驹这名号在大烨的土地,如今已经不弱于任何一个人了!
桐林闻此也稍有紧张,他考虑最坏的局面,便是面对这凶神了……
丘林天驹微侧身向身侧几人说道:“这战结束后,我们绕道行进。”
胡人将领们都十分惊讶,但出于对丘林天驹的尊敬,结合此时局面,没有一人出言反驳,即使不明白丘林为何作次安排……
两人缓缓行至阵前,胡军的呐喊响彻天地,丘林大笑着,桐林的马矮了丘林天驹的赤血白鬃马半头,加上身形魁梧,他就低着头看着眼前这小子……就像胡人狼骑注视着外强中干的大烨朝!
桐林气势已然弱了一阵,轻转手中银枪,一阵光闪到丘林脸上,嘴角一撇,面露轻笑。
丘林天驹见他如此嚣张,也不多言,手中映月长刀挥舞而去,两人便是战在了一起!
长刀来势汹汹,桐林不断招架,丘林天驹力气不小,出手更是一下重于一下,所有人都看着桐林落于下风,随行的军士心中焦急,两人兵器每一下碰撞,胡人大军都会添一声喝彩。
桐林心中不急,此时不能乱了阵脚,才到手不久的长枪宛如他伸长的肢体,运用自如。
辗转三十合,丘林虽一直处于上风却久战不下,心中惊异,宛如一刀一刀切在面团上,总是带不来实质性的伤害。
二人眼神交错,丘林看到了桐林眼中的小人得志般的轻蔑……他被一个无名小卒耗了如此之久,再战下去可能还会更久!
心念电转,长刀直劈而下,长枪再挡一招,横挥前刺,丘林嘴角微微上扬——眼前这小子急了!
一侧身长刀便顺着枪来的方向,横斩而去!
桐林转刺为挑,引得丘林一滞后,急忙策马后撤,可丘林的赤血白鬃马几步便已赶上!
在场所有人,包括丘林天驹都知道——此战胜负已定!
长刀挥向桐林背脊,桐林此时只感觉到身后凌冽的凉意!
他没有转身……一轮银月在两人间划出!
“嗡!”兵器相撞的声音如脆玉破碎一般清脆!
一瞬间!那杆银枪从桐林胳膊下向上挥动,与身后长刀相碰,引得丘林一惊,在他自以为必胜的巨力作用下,两把武器应声飘飞!
电光火石间,桐林策马拉开数米距离,引起身后长弓,弓弦轻鸣!
一道银光乍现,丘林天驹急忙侧头,就看着弓箭划过面门,一瞬间,没冷汗还没来得及冒出,甚至没来得及害怕!
因两人激烈战斗变得肃然的战场,霎时被血光刺破!
丘林天驹眼睛还注视着第一支箭划过的地方,他生命所见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一个模糊的银色箭影……
桐林看着面前倒下的一代天骄——着急的,可不是我……
所有人都惊呆了,刹那间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以为丘林胜券在握,可如今倒下的……是,是曾以一己之力踏破大烨河山的丘林天驹!
桐林赶紧提了银枪,策马来到随军军士前,急忙喊道:“走!”
说着,执弓将一支准备好的信箭射向胡人营前:“此战你军已败,速速退去!”
之后,一行人便在愤怒的神志不清的胡人的箭雨中向回跑,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他们的桐参军杀掉了丘林天驹啊!那可是胡人大统领,侵略烨朝的最大罪人啊!甚至可以与胡人可汗相提并论了!就这,就这让他们死了也值了!何况他们本来都没想到能活着回去!
桐林也勾着嘴角,可心中却并非如同脸上如此轻松!
两人大战他已疲惫不堪,他根本没想过胡人会信守战前赌约,显然身后胡人大军很快就要跟进,两军交战迫在眉睫!
一息之后,胡人军队乍然惊起,有怒吼,有哭泣——所有行为都夹杂着愤怒!堂堂胡人大统领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卒打败!
“杀过去,为丘林报仇!!!”胡人将领乎伦怒吼着,他权利上虽然被丘林天驹一直压制,但他真心佩服这个有勇有谋的人!
所有胡军所有人都愤怒了,丘林天驹是他们真心敬佩的人!是他带领胡人南下打败烨人,获得丰厚的粮食与领地,让他们不再活在内战与饥饿中!可他却死在一个小老鼠手下!
怒吼间,有人提起战前丘林天驹所言:“战后绕行!”但很快被愤怒的胡人所压过!
“烨人用暗箭杀死了丘林!他们胜之不武!他们阴险!他们狡诈!我们要为统领报仇!”
胡人军队很快整顿!开始向烨军前进!
……
赵姑娘站在营前,就注视着眼前谷口,身边几个大汉都感觉十分不自在,离她远远的……她身份,性别的转换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但此时的情况所有人也没去纠结,也无暇顾及。
她就像一个站在城墙企盼丈夫归来的新妇,没人知道她与桐林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能从她眼神中看出,她在乎桐林超过在乎此战的胜负……
山谷中无比宁静,一些模糊黑点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逐渐变得凝实,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军中十分紧张,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武器……
“是桐参军他们,他们回来了!”有人兴奋喊道。
众人心中一松,眼中的一行人渐渐放大,出现在众人眼前……赵姑娘抬头看见了面前队中为首这人,但是还是有些慌张,知道他骑至面前,下马走向她,心中才逐渐相信一切的一切才变得真实——他活着回来了……
桐林远远看见女装出现在营中的赵姑娘,快步行向她的跟前,边走口中还欢喜道:“丘林天驹让我宰了!哈哈哈”强稳住疲惫不堪的身子,才没扑倒在这小姑娘身上,请功似的站在她身前,哪知赵姑娘却先倒在了他的怀里……
“活着回来就好!”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