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于地表之上的生物游动鱼鳍，三对鱼鳍不断晃动，影子般的身体密布着黑色的血肉纹理，似乎还有无数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蕴藏其中。它的嘴很长，张开的时候向外裂开，接近一个钝角，密布的牙齿参差不齐。
“这里以前没有这个东西，保护好自己！”布莱耶躲到阴影之中，确认好自己没有露出影子。
“愣着干嘛，不想死就把火灭了！”他冲着身后的两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尽管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拉维奇还是可以看到他冷汗渗落，古者的气息紊乱。
弗德里克收回了漂浮在空中的五彩光斑，剩下的灰烬洒落在地上，影鱼的形体逐渐减弱。但它却朝着散发着淡黄色辉光管的位置缓缓游动，那里还有一道影子。
布莱耶抓着辉光管，一手捏爆，爆响的碎玻璃声伴随着灯光消逝，鲜血缓缓流出，但是伤口同时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吞噬辉光管碎片，那些深深剜进他血肉之中的碎片。翡翠色的晶体与赤铜色的金属结片，汇聚成一条新的手臂。
灯光已然消失，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在弗德里克剑风的肆虐之下苔藓上的火苗也已然扑灭，但他们无法看见那只影鱼，更无法知道他是否还存活。
光影相随，倘若真的如此，没了光影子便也会消逝，两者相生，亦或者说暗影无时无刻不在追逐着光的脚步，依附其上。
拉维奇屏气凝神，眼皮抬起，感受着无数光线通过漫反射，流入到自己的视野之中。一片黑暗，物质仍然存在，他们各有自己的波谱跳动，汇集在他的眼眸之中。
先前影鱼所在的位置弥散着黑色的雾气，禁止不动，不断散发着烟雾。
“他不动了。“缓缓后退，轻敲身旁的两人，让他们随着自己的脚步后退。
弗德里克和布莱耶看不见东西，只能通过感受拉维奇的步伐移动。
视线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空幽的水滴声更显得巡回悠久。弗德里克凭借着锻造身体所升华的体质，步伐迈大，皮靴的声响清脆，伴随着身上金属罐子的碰撞声。
一切汇聚成了奇妙的视野，音频之间的震动，他无法看见，但是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前方有什么，四周有什么，在声波纹动之中感受着万物形体。
故而只有布莱耶一人在黑灯瞎火之中摸索了。
“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前进？”拉维奇想着已然深陷黑暗，不妨上报此事择日再议，有些不解。布莱耶与弗德里克都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行动能力，对于他们而言世界几乎是一片黑暗，纵使作为清扫主力的弗德里克能够凭借声波探路，但也只是些模糊不清的形体能够为他所察觉。
“还没到工作范围呢，更何况我们或许有办法解决它。”唯一什么也看不见的布莱耶倒是心宽，自顾自地漫步，偶尔会被碎石绊一下，但随后调整身形，又是一副浑然不惧的样子。
是啊，先前的数层光点，纵使在百米深处也有废墟与虫巢盘踞的痕迹，更何况是这里呢。弗德里克手臂上的纹路很新鲜，大概是先前新准备的，淡白色的纹路刻印在金属手臂上，工整排列，道道成环。
拉维奇感觉到自己忽然身形轻盈，微微挑起，衣物悬浮，扎起的小辫也漂浮在空中，缓缓落下，如漫步于空中，正是他先前从下水道一跃而下时，布莱耶施展的术法。
“马上就是下一层居民区了，到时候你也得干活了。”布莱耶本想一跃而起，却被断壁旁的石头绊倒，径直落了下去。
弗德里克感受着周边的氛围空旷幽寂，遥无边际，便也纵身而跃。拉维奇走上前去，管道不算大，一次性大概容纳五六个人，管壁一直往下延伸，并不是望不到头的深渊。
管子直直地通向下一层。他一脚踩空，感受着空气的流动牵动衣袍，离地上又远了一步，渐行渐远，从管道口落下。
“刚才那样的东西，不应该存在于第一层。”弗德里克伸手拿出第一行第一个金属瓶，里面流淌着荧光色的液体。那是生物微光，利用发光的生物提炼而制，价格倒是便宜上不少，方便实用。
荧光色的液体有几滴洒落在地上，其余的便被他涂抹在剑身，剩下的一些，分别在拉维奇和布莱耶身上做好了标记。
布莱耶身上被画了一个鬼脸，伴随着一些没涂匀的颗粒，有些滑稽。涂拉维奇身上则是一道符文样式的纹路，刻印着三个三角形与一个圆圈。
大概是弗德里克同布莱耶关系较好，便也开了些玩笑。
管道四周都是残垣断壁，但是空间却初具规模，管道高略有六七米，两旁也很是开阔，但废弃依旧，各式的残骸堆积，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道路。
“哈，哈唔姆......”拉维奇顺着方向看去，一名裹着旧毛毯的中年男人头发稀少，前额更是生着暗沉色的斑纹，他看着淡蓝色荧光闪烁，便蜷缩着枯瘦的身体，向前蠕动。
拉维奇想起了蠕动在地底深处的人面蛆，不由得感到恶心反胃，枯瘦中年人面色枯黄，眼窝凹陷，颧骨高凸，脊柱高拱，生着淡黄色的脓疮，以及不知名的黑红色物质。
他的被褥之中尽是脓液，粘稠发黄，两条腿几乎快要贴合在一起，像一条尾巴。
布莱耶颤了颤嘴唇，把视线移开，装作看不到的样子，把拉维奇的头扭向一边。
“这里有...有”
“咳啊，咳咔！”男人突然猛咳起来，积聚在喉咙之中的浓痰回响，他的嗓子沙哑无力。
“怪物！有怪物！他们！”他的情绪一时间变得很激动，身体开始变得燥热，如万千蚂蚁叮咬，蚊虫蚀血。甚至开始呕吐着黑红色的物质，拉维奇明白他身上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布莱耶换上了一张高兴的脸，柔和平静，轻柔地微笑着，走上前去。
“教会是不会骗你的，你定会在来世得到幸福安康，我们现在会为你除去恶兽，请追逐苦痛，承担罪孽，为福报做好准备。”布莱耶的语调极其机械化，就像是应付客人的售货员，远离人世已久的拉维奇都能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自然。
男人便重新卷回了地摊，在一片脓液之中欣喜地尖叫。
随后又是几声呕吐与咳嗽声，但是拉维奇已经被布莱耶拉着走了。之后有着数十位这样的居民，两三成群，症状各不相同，都由布莱耶一一应付了。
他们远离了居民区，来到了真正所谓“废墟”。黑夜之中有着数目繁多的真菌生长，一些带着生物微光的品种也会偶尔出现在角落。
拉维奇看见不远处有第一个虫巢，正打算上前，却被弗德里克拦住。
“这里的东西不太一样，小心点。”
知晓前方有虫巢后几人便放慢了脚步，这里所异变的大多数都是节肢动物，拉维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如丝般，伸手向下摸，却发现是头发。
不由得心头一寒，在丛生的废墟之中，很难一直平缓前行，多数时候都需要在砖瓦之间攀爬，钻行着身躯，衣服上也尽是尘土。
“什么东西。”拉维奇感觉到被撞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身边，弗德里克与布莱耶都还在缓缓向前行进，他抬起了头，与一颗死人头颅撞了个满怀。
整个脑袋留下了一个空洞的窟窿，被一根丝牵着，悬挂在空中，无数蝇蛆在其中蠕动，深红色的血肉被啃噬，钻下一个又一个的小孔。
它们一条条不断扭动着身躯，朝最里面钻，那些脓液也被吸食干净，也许是其他昆虫的幼虫、拉维奇连忙翻身，从废墟中不断滚落，浑身发疼。又想起了在虚幻世界之中撞在阶梯上的痛感。
上方有着数不清的虫网，密密麻麻，结着人头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上面更是有着巨大的昆虫尸骸，数不清的小型昆虫在上跳动，源头处没有任何东西，留下一张大大的蛛网空心。
这只能说明，它已经消失不见了。
拉维奇跌撞着向前赶，试图跟随前方二人的脚步。那个虫巢在蛛网附近，也许那只以人为食的恶兽就盘踞在不远处。
“小心点，它在不远处。”他拉长着声音朝前面喊，却有些尴尬，现在的声音如小孩般稚嫩，更像是呼喊家长的口气。
弗德里克只有一只手，更不方便匍匐前行，便不断往来奔跃，行走在最前沿。听见拉维奇的警告，便抽出一把细刃长刀，荧光也是为身后的人指明了方向。
虫巢之中只有一些撅着圆腹的小蜘蛛，外骨骼上有着蓝色的花纹，这种样式向来随机，倘若能看出个像什么来才是怪事。
弗德里克抽刀，淡蓝色的光影闪烁，正同先前那般。
“布莱耶，过来清理下。”此时的他经历了上面的影鱼一事，便对用火谨慎起来了。
“往后！”拉维奇大惊，急忙向前赶，更是直射出一道雷球，直劈弗德里克所在的方向。
他侧身闪躲，先前所在的方位一片焦黑。“怎么了？”弗德里克本想回头后问，这种事情向来都会有些缘由，拉维奇有过警告，也定不是无端袭击自己。
弗德里克的脚下一片白色，坚硬无比，细看却是布满颗粒，呈丝状结构，有着牵拉而至的凹陷。虫巢被砍下，的确，但是下面还有一道极深的空洞，里面一片黝黑，什么也没有。
正同先前那般黑色的雾气，不断向外扩张蔓延。
弗德里克往后撤步，到了一个颇为安全的位置，等待着地下的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