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宫宫灯亮起,层层宫苑犹如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圈,龙青坐在高高角楼的屋檐上看着远处的群山江色,递西鸟落在他的肩头,静静地一起看着远处。
龙青想起小时候和龙锦龙影嬉戏追逐打闹的情景,他可以轻易点燃任何东西,而龙锦则可以轻易熄灭任何火焰,龙影则常常忽然消失,他经常跟龙影打架,两个人互相不服,打打闹闹着就那么无忧无虑地长成了少年,想想那时候真好。
而就在十二岁的一个夜晚,什么都改变了。他被父亲带入密室,之后被推入龙潭陷入昏迷,醒来却在陌生的地方,挨打哭泣争斗,这么多年,他如被抛弃了一般,顶着各种身份像个鬼魅样地过着隐者的生活,他痛恨过,抱怨过,痛苦过,迷茫过,堕落过,甚至放弃过,直到他遇到她,眼睛清澈的如一片安静的湖水,安放了他疲惫的倦怠,他心里如开出一朵花来,他守着这朵花,想要给她遮风挡雨给她最安稳的幸福。可是龙影毁了这一切,他不能看着她受苦见不得她受欺负更不能看她哭泣,他想让她一辈子都安安稳稳的,即使他不能和她在一起,他愿意守护她。可是她竟然喜欢了这个最不该喜欢的人,这个该死的龙影!
该找机会带她走了,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锦瑟宫心绰房间内。
先是丧母,后又是龙影遇刺,接连的哀伤惊吓,心绰终至病倒。龙青和小月守在床前。
心绰歪在床上,暗暗思虑这段时间的种种情形。
“小月,你去门外守着。”心绰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小月收起手里的针线,看看低头看书的龙青,走出门去。
龙青抬起头,看着小月把门关上,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看着心绰说道,
“心绰,那天是我不对,我其实,”龙青想握心绰的手,心绰的手却拿开了,低下头不看龙青,直接说道,
“你不必宽慰我,我早就该知道你会拒绝,是我自作多情了。龙青,那天我说的话我收回,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心绰,我不是这个意思,”龙青急切解释道。
“你不需要解释,”心绰打断龙青的话,不让他说下去,“我会记得我的身份,以后你做好你的侍卫就好。你出去吧。”
“心绰,你让我把话说完,不管你现在对我怎么想都好,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不知龙影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你不要被他蒙蔽了,以后尽量不要跟他见面,跟他在一起你会有危险的。”龙青嘱咐道,站起来。
“你总是说他危险,蒙蔽我,那你呢?你以前从来不会置我于不顾,更不会在那么多人的地方离开我,可是那天你离开我那么久都没有找我,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到事情发生后你才出现?”心绰盯着龙青问道,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遍了,她不想怀疑龙青,但却怎么也解释不通。
龙青看着心绰的眼睛,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看着我,说啊!”心绰抓住龙青的手,逼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我又不能接受你,我很难过,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走开一会儿却找不到你了。”龙青泪光点点泛起,手微微颤抖地握紧心绰的手。
心绰怔怔地看着龙青,酸涩上涌,
“龙青,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不会不管我的。你带我走吧,我们走,我再也不要在这里了。”心绰哭着抱住龙青。
龙青轻轻拍着心绰的后背,良久无言。
待心绰止住哭泣,轻声说道,“心绰,我们现在还不能走,走就会被怀疑,待此事平定后,我们找机会走,好不好?”
“好。”心绰含泪带笑地看着龙青的眼睛,心里踏实了许多。
龙影遇刺一事后,龙锦对心绰更加上心,只要有时间就和心绰在一起,还让龙阶盯住龙青。龙青装作不知,常找借口不在,龙阶乐得轻松。
自了解了龙青的心意,心绰安心了许多,但仍然不时会挂念三景的伤情。紫叶替代了雪宝,似乎也与如意亲密起来,心绰感觉自己又被孤立了。
龙锦读书写字时,紫叶常常与之唱和点评,感觉甚是相得,心绰暗暗佩服紫叶,像个学生样在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两人,偶尔插嘴问个问题。
“紫叶姐姐,你怎么什么都懂啊?我都想拜你为师了,你要多教教我啊。”心绰眨巴着大眼睛羡慕地说道。
“这有什么啊,这些东西从小时候就开始学了,你应该听说过以色侍人岂能长久,你有空多看看书就好了。”紫叶得意地说道。
“姐姐真是蕙质兰心,心绰受教了。”心绰一脸赞赏地说道。
如意来,笑盈盈挽了紫叶的手,“大才女,帮我看两幅字去吧。”两人说笑着走出门去,心绰晾在原地。
“小姐,你又不是不会,干嘛奉承她啊?好像就她会读书似的。”小月不屑一顾地说道。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人家自有长处,多学点没坏处。”心绰说道,心里暗笑。
心绰本以为龙锦会喜欢上紫叶,自己就可以放松下来了。可没多久发现龙锦似乎把紫叶当成了良师益友,尊重有加,喜欢不够。心绰暗暗替紫叶着急,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一日,几人在园中赏花喝茶,紫叶、如意等几个龙女纷纷拈花作诗唱和,心绰最讨厌这种刻意的吟诗作赋,无所事事,便躲在一边编花环玩。编着编着想起和三景在郊外花丛时欢笑的情景,黯然神伤,不禁暗暗挂念三景。
“你手真巧啊”不知何时龙锦站在身后,心绰忙站起来,
“我不擅吟诗作画,只会鼓捣着玩,让宫主见笑了。”
“真好看,这几个赏给他们当彩头。”龙锦笑着,把旁边的花环拿给龙阶。然后,坐在旁边看心绰编花环。
“宫主,这么好的花和姐姐们,你应该吹笛赏花吟诗才对啊,这种雕虫小技有什么好看的啊。”心绰不解地说道。
“哈哈,看你有趣啊。”龙锦笑道。
“有趣?宫主高洁,琴棋书画应该才是有趣的雅事啊,像我这种一问三不知的何来有趣?宫主真会说笑。”心绰停住手里的编花,仰着头认真地说道。
“大俗即大雅,不知才有趣。”龙锦笑道。
“这么说来,宫主也是个俗人啊,太好笑了,哈哈。”
龙锦看着哈哈笑得心绰,也笑起来。
引得写诗的紫叶、如意几人莫名其妙。
入夜,龙锦留心绰在房间,龙阶悄悄关门出去。
“心绰,既然我是个俗人,就不能免俗,今晚你陪我好不好?”龙锦伸手勾住心绰腰肢拉向怀里。
心绰惊慌往外推龙锦,“宫主,您不是俗人,我错了,我不该跟您开玩笑的。”
“绰儿,我喜欢你,你不要怕,”龙锦按住心绰的胳膊搂在怀里便要亲吻。
“宫主,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心绰躲闪,眼泪流出来哀求道。
“绰儿,我不会强迫你的,你不要哭,”龙锦放开心绰,伸手给心绰擦泪,扶心绰坐下,柔声劝慰。
心绰平静下来,觉得有些愧疚,说道,“对不起,宫主,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有些不知所措,请您责罚。”
“没关系,女孩子第一次都会紧张,不怪你,是我心急了点,我们慢慢来好了。”龙锦摸摸心绰的头发说道。
龙阶送心绰回去,心绰搂住龙青久久不肯放手。
龙影大婚之前终于痊愈,龙主着人严加保护,龙母更是严令龙影不得出宫,派了一干的龙婆和贴身侍卫日夜守护。
大婚当日,龙门欢腾。
龙云族以降云大礼嫁女,举族欢庆,云霄嫁进来即为正妻宫母,未来的龙宫龙母,备受尊崇。
大礼之后,龙影宫所有龙女向宫母行跪拜礼,除夫人外,所有龙女都是侍女奴婢,尊宫母为主,一切听从宫母调遣。
当天,龙母亲自主持晋升夫人礼,宣布龙纹族碧玉,龙焰族赤彤为夫人,其余皆按照入宫先后列为侍女。
心欣虽然之前已经知道结果,虽然委屈不甘,但也无法,只好强作镇静,站在一群侍女中低首垂眸听着。虽说之前在心里已经劝慰过自己很多次,但真的亲耳听到宣布晋升结果,仍然很难过。
大婚之前其他的龙女都以为她会晋升,而现在却是没有她,看不惯她受宠的侍女纷纷窃窃私语,冷嘲热讽之声渐起。心欣内心哀凄,面无表情,和其他龙女一起向两位新晋升的夫人行跪拜之礼。
行礼之后,众龙女一一主动向两位新夫人贺喜。心欣强装笑颜向两位新夫人行礼恭贺,两位新夫人倒也客气,温言客气一番。
看着一众的喜庆欢笑,心欣只觉的心中酸涩,胸闷难受,便由萱草扶着走出大殿,出得殿门,忍住的泪水滚落而下,萱草忙低声安慰,又怕别人看到,连连帮着遮掩。
回到房里,心欣痛哭失声,萱草也边劝边哭。
龙白在忙碌中,不时注意心欣动静,抽空去看一眼,走到心欣房间外,默默站了一会儿走开了。
翌日,心欣病。萱草忙报告女官,女官却说今日是第一次觐见宫母要行正式的见面大礼,只要下得了床都必须去。
萱草见女官一脸冰霜的样子,不敢再言。
心欣强撑精神,让萱草扶着前往宫母居所云澜殿。
云霄之前早就将龙影身边的龙女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早就有人告诉过她,龙影最喜欢的就是龙心族龙女心欣,还常常带着心欣出入锦瑟宫,全然一副出双入对的架势。更有平时嫉妒心欣的小人把往日的事情更是添油加醋地报告给云霄。
云霄向来是大族长女,什么都是独一份的。便把心欣视作目中钉,肉中刺,也早就想好怎么对付这个“恃宠而骄”的小族龙女。
云澜殿。帷幕薄纱,玉色玲珑。
云霄高坐殿上,众龙女按照位次依次行礼,轮到心欣时,这云霄身边的侍女芸角首先发难。厉声问道,
“拜见宫母,仪容不整,面色悲戚,成何体统,难道拜见的大礼龙心族都没教过吗?”
萱草忙在旁答道,“启禀宫母,我家小姐病了。”
“混账东西,大殿之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拖出去教她一下!”芸角呵斥道,
“宫母饶命,小姐!”萱草大喊道。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女过来将萱草拖拽出去,不时传出萱草的惨叫声,惊得一众龙女心惊肉跳。
“求宫母饶她一回,她心急担忧我,是我管教不周,您责罚我吧。”心欣忙跪下哀求道。
“你哭嚎什么!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芸角嘲讽道。
“好了,我见不得这哭哭啼啼的,带下去,大早上的多晦气,外面哭够了再说。”云霄像个女王似的,冲下面摆摆手,两个侍女将心欣一左一右连拉加拽的拖出去。
众龙女吓得大眼瞪小眼,闭口不敢言,才知这云霄比传言中更加狠厉,这个杀威棒打的众人心惊胆战。
有下人将云霄惩罚心欣的事情报给龙白,龙白甚是担心,忙告知龙影,龙影听了也是一惊。
龙影刚要赶去云澜殿,却被龙母派来的龙婆拦住,劝道,
“宫主,老身斗胆劝一句,宫母教训龙女是她分内职责,是非曲直暂且不论,她当家主使第一天不管她做了什么只要不太过分您最好都不要过问,给她面子,以后夫妻之间好相处。”
“可是她这是故意的啊,我只是去看看。”龙影说道。
“宫母这是立杀威棒,杀一儆百,我劝您最好装不知道,过后再安慰一下那个龙女好了,否则以后那个龙女日子更不好过,宫主,您还是要以大事为重。”龙婆劝道。
龙影背着手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走回房间去。龙婆走开。
龙白着急道,“主子,心小姐还病着呢,昨晚哭了一晚上,本来没有晋封就已经很伤心了,又被这样当众羞辱,主子,您就心疼她一下,去看看吧。”
龙影一动不动,说道,“刚才龙婆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不是我想去,是不能去,她难受就难受一会儿吧,过后我再去看她。”
龙白见龙影是不肯去了,甚是无奈,很是心疼心欣,便说道,
“如果被罚的是心绰,主子肯定会去的对吧?”
“心绰根本就没有被罚的机会,你满意了吧!”龙影怒道,“滚,你愿意去看,你去看,不要来烦我!”
龙白叹口气走到后殿去。
龙白悄悄转到云澜殿外,见心欣跪着瘫倒在地,忍不住走过去扶起心欣,“心小姐,心小姐!”
侍女见是龙白,也不敢说什么,躲到一边看着。
“你们是死人吗?这要出人命的,真要出了人命,对你们主子也不利!”龙白冲领头的龙云族侍女说道。
那侍女忙走进殿去。
不一会儿,芸角出来,笑意盈盈地向龙白施礼道,
“白爷,都惊动您大驾光临了,真是不好意思,这龙女不懂规矩,让她反省一下,瞧就这一会儿就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她了呢,”说完,冲侍女说道,“赶紧的,扶心姑娘回房去,小心伺候着。”
几个侍女扶起心欣,抬得抬,拽得拽地将心欣扶走。
“我也只是路过,规矩不懂,慢慢教。您先忙。”龙白面无表情地施礼走过去。
芸角看着龙白走远,回到殿中复命去。
“看来,这宫主还是在意的。”芸角说道。
“在意?在意他怎么不自己来,这些个龙女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以为可以得了男人的心,真是笑话,现在现出原形了吧,看谁还敢不老实。”云霄拨弄面前的花说道。
“您说的是,说是最受宠,连个名分都没给,您再这么给她点颜色瞧瞧,若真是要脸的,该知道个好歹了。”芸角剥了一个蜜果递到云霄手里。
云霄吃着蜜果,查看着一件件各族进贡的大婚礼品,甚是满意。问道,“宫主在干嘛?”
“刚才说在前殿有事情,应该忙完就过来了。”芸角说道。
“忙什么?一大早出去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人影,一会儿可是要去拜见龙主龙母的。”云霄不满地说道。
“你们再去看看。”芸角吩咐道,忙又着人把去龙宫的一应东西准备好。
萱草被打了板子,站都站不起来,被下人拖着扔在下人房间里,爬都爬不起来。
心欣躺在房间里,身边的女官侍女都被人这样那样的理由叫走了,想喝水都没有人应。幸好龙白不放心,偷空跑来看看,忙端了水,扶起心欣,给她喂下,心欣额头滚烫,龙白命令身边小厮安排他院中的一个侍女前去照应着,又去喊龙医来诊。
龙白也只能匆匆嘱咐两句,忙跑去跟着龙影进宫去。
龙宫内,龙主龙母高坐于上,龙姬龙叔龙锦等皇亲国戚都列于侧,龙影和云霄一一施礼拜见。
龙主龙母甚是高兴,龙主对龙影放心了些,笑道,
“这匹烈马,总算套上缰绳了!云霄,你可牵住了啊。”
众人皆笑,
“谢龙主,缰绳在手,定要牵牢的。”云霄得意地看一眼龙影。
“小心绊倒!”龙影低声笑着说,长眼睛里却是几分嘲笑。
“哼,绊倒算什么,死也不会撒手。”云霄娇嗔地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