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开会时候，一半与会人员都是顶着黑眼圈来的，毕竟影视行业熬夜几乎是常态。张三五在一众疑似‘吸毒’患者中，显得白白又胖胖，像个刚出屉的包子混在一群带褶的烧麦中，及其不合群。
张三五、程野、陈芳菲和楚晶晶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一半了。路上，陈芳菲与张三五讲了楚晶晶事件始末，张三五总算松了口气，楚晶晶这种‘段位’的，是队友总比是敌人强。
程野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就听懂一句‘我们在一起了’。赶紧祝贺陈芳菲和楚晶晶，心里还有那么点不是滋味，总觉得张三五和陈芳菲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楚晶晶从头到尾都在微笑，也看不出什么真实想法。或许是想通了浑身轻松，张三五总觉得今天楚晶晶的笑意里少了点算计，多了丝人情味。
陆安罕见的迟到了，程凯也不再等，当即点了杨莉的名字：
“策划部说说最近的工作进度吧！”
杨莉似乎准备并不充分，看了眼旁边的陈芳菲道：
“陈老师来解释吧。”
陈芳菲自信满满地起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列表，顶着楚晶晶崇拜的目光，开始了讲述：
“本季度审核项目一百三十三个，其中天行文化十五个，皮克卡通三个，奥玛影业二十三个……从类型上讲……”
张三五从头到尾都在走神，但他掩饰得很好。使用了心理学家惯用的点头附和法，就是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如果你不感兴趣，为表示还在倾听，只需要一直点头就是了。成为好的倾听者，就是这么简单。当然如果能听个大概，给出恰当的语气词反应就更好了。
好比对方和你说XXX出轨了。
你只需要瞪大眼睛说：啊？即可。
好比对方跟你说XXX真TM是人渣，不像话。
你一边点头一边气愤地表示：就是，太不像话了。
由此可见，重复对方的话也能起到相似作用。
张三五正在附和式发呆，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程澄和何静拎着两袋子咖啡走了进来。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喝点咖啡。陈老师也辛苦了。”
程总大手一挥，整个会议室一片欢乐气氛。
张三五从程澄那接过咖啡的时候手稍微顿了顿，但也就是顿了一下，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微笑着点头说了声：
“谢谢。”
程野在一旁看了有点为姐姐和‘未来姐夫’着急，他是很喜欢张三五的，自然就为了他的‘不主动’遗憾。
他正遗憾着，就听耳边何静低声道：
“知道你不爱喝甜的，这杯没放糖，给你喝。”
程野皱了皱眉，他一贯是不喜欢这种因势力而来的讨好的。更不要说他明知道张三五对何静有那么点意思，更不可能和何静有些什么。想着，他有些叛逆地把无糖的咖啡换给张三五，自己拿起张三五的咖啡就喝。
张三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何静努力控制着自己即将扭曲的漂亮面庞，都看不起她是吧？等她搭上了陆安，她倒要看看这个公司有谁敢再看不起她？
和程野张三五的互动不同，陈芳菲和楚晶晶可说是你侬我侬，楚晶晶帮陈芳菲放砂糖，陈芳菲很领情的将两杯咖啡都下了肚，为不能喝咖啡的楚晶晶挡掉了今日的咖啡因。
一旁的杨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细节。
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自己这部门，自从张三五来了以后就变得怪怪的。几天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人，几天后就成了一团和气。倒不是她身为领导不愿意见手下人和谐，可是太和谐了，她反而没了‘安全感’，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怎么办？
杨莉举着咖啡发呆，远远看去就像拿着咖啡摆拍的都市白领，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程凯坐在老板椅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传闻果然不虚，看来小野和张三五关系确实不一般，但这孩子性格也得扳一扳，哪能自己不喜欢就换给人家？
陈芳菲最近看起来心情不错嘛，这女孩是谁？新来的？难道是他女朋友？那可得调整下部门结构了，这‘夫妻店’真开起来不利于公司发展啊。
杨莉是怎么了，怎么不喝呢?整间屋子里最喜欢喝咖啡的就是她了吧？
记得当初公司初创的时候，他和陆安还笑话过杨莉，说：
“那玩意那么贵又不顶饱，干嘛总喝那些？”
当时杨莉就说：
“这不是咖啡，这是阶级。多少人奋斗一辈子就为了能心安理得和有钱人在一个桌上喝一杯咖啡。”
程凯一直记得这话。所以每次公司内部会议，他都会嘱咐澄澄和小何准备好咖啡。为的就是忆苦思甜，提醒公司众人不要忘记当初一起奋斗的日子。
程凯忽然站起身，会议室里的人立即中断了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程凯。程凯有些尴尬，摆摆手道：
“我出去处理点事，你们先放松会，一会继续。”
程凯闪进厕所隔间坐下的时候，不由得感叹，这领导也不好当，所有人都看着你，说句不太文艺的，不光哭笑不由得自己，屎尿也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聊的程凯开始数天花板上的蚊子印，并决定找清洁工来处理一下有关厕所顶棚比较脏的问题。就在他已经有点腿麻，自我诊断可能是便秘的时候，忽然听见隔壁有两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要是早告诉我来这是为了见陈杰，我就不来了！”
陈杰？那不是陈芳菲的本名吗？
程凯听着提裤子的手顿了顿，耳朵渐渐贴在了隔音板上，头一次庆幸自己公司厕所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
“你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大家都觉得是他抄你，你官司都打赢了，就算见了面，也是你单方面羞辱他啊。”
另一个男人开口，声音听起来和陆安有八分像。
“陆总，今非昔比，我现在已经加入作协了，不是当初那个无名的网络写手了。陈杰脾气有多古怪你是知道的，口舌之争，我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纠缠了。”
男人开口证实了程凯的想法，果然，是陆安和一个什么作协的老师。
“唐老师，这么说就不对了。想当初您出新书，是谁帮您找的枪手，又是谁帮您做的宣传？您不会不记得了吧？做人不能忘本啊。”
陆安胁恩求报，那被称作‘唐老师’的男人沉默了好久，最终无奈道：
“陆安，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咱俩是一个村出来的，当初有多苦你是知道的。事到如今，你让我赌上自己所有去帮你开除一个陈芳菲……你还是跟当年一样自私。”
“唐四，你甭跟我套近乎！我现在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了，这里只有我俩，你说也就说了，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和别人说咱俩是一个村的，你就是下一个‘光武’。”
唐小四听了有些心惊，光武的事竟然是他做的？光武本来是最被看好的青年作家，一夕之间就多人运动绯闻满天飞不说，还涉嫌吸毒进了局子。原来都是陆安设计的！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开会很少迟到，今天在你这废了些功夫，一会少不得要解释。你收拾收拾，准备好就去会议室吧！”
陆安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正赶上等的不耐烦的张三五和程野结伴儿进了洗手间。
“陆总？”
“陆总好——”
比起程野的大惊小怪，张三五点头微笑的招呼就自然得多。自从知道了张三五和陈芳菲是‘一伙’的，陆安私下就对张三五没什么好感，故意不着痕迹地甩了甩手，手上的水珠很‘自然’地溅到了张三五的身上。
程野一看就急了，刚准备和陆安争执，就被张三五攥住了手臂，阻止道：
“陆总最近看着憔悴不少，您注意身体啊。”
陆安因为张三五一句不软不硬的话差点气背过去，他憔悴是因为谁？张三五应该再清楚不过，一个助纣为虐，狐假虎威的小职员敢和他叫板？陆安默默将张三五也加入了惩治的小本本里。
张三五却不在意，该上厕所上厕所，该洗手洗手。就在他要出厕所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隔间里走出来了一个男人。
唐小四！
张三五虽然没见过本人，但是对网文界如数家珍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因卷入‘抄袭’事件声名鹊起的‘青年作家’。
“程野，快去，定两盘寿司，快点！”
张三五拉了程野出门，一出去就低声嘱咐道。
“啊？哥你不是不能吃那玩意吗？”
程野记忆犹新，上次口吐白沫给他的小心脏都快吓停摆了。
“别管，快点！你还想不想帮陈老师了？厕所里那人是唐小四。没空和你解释了，你不是说我说啥你干啥吗？快着！”
程野一看形势紧急，当即也端正了态度，松开张三五的手臂道：
“那哥，我下楼买，买完马上回来，你拖个十几分钟哈。”
张三五点点头，看着程野飞奔下楼的模样有点欣慰。这孩子虽然平时脑子少根筋，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
唐小四走出来的时候张三五就在厕所门口，一副等人的模样。
“唐老师——久仰久仰，我是张三五，次奥影业的策划。”
张三五迎上去和唐小四握手，唐小四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还是接受了这份‘久仰’，毕竟他写书的初衷就是出名赚钱，有人认识自己自然还是挺得意的。
“刚才我还不敢认呢，毕竟您那么低调，也不怎么接受采访——”
张三五握着唐小四的手就不松了，唐小四有些尴尬，把手往外抽了抽，发现拗不过张三五的力气，只得笑道：
“谢谢您这么欣赏我，但是，我还有会要开，有什么咱们会后再约好不好？”
这话一出口，张三五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年是陈芳菲斗输了。这唐小四私下可要比陈芳菲情商高多了。
“哎呦，您看我，见到自己崇拜的作者太激动了不是。我也要参会，咱们一起吧？”
张三五拖了几分钟发现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毕竟唐小四近期的作品他一部都没看过，再聊下去恐怕就要露馅了。
“这样啊，那还得请张老师多关照啊——”
唐小四客气着终于抽回了自己有点发红的手，不着痕迹地甩了甩，推开了会议室的玻璃门。
唐小四进门的那一刻，张三五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不出张三五所料，在一波沉默地对视之后，陈芳菲直接站起了身，隔着桌子猛地将桌上的材料一摔道：
“唐小四——你TM还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