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菲带着张三五就诊的时候，程野正在4S店修车。他开车这么多年，这么严重的剐蹭还是头一回，他心里知道，少不得被叔叔骂，但是为了三五哥，这点骂也就不算事了。
另一面，程澄从何静神魂未定的‘茶水间’八卦中得知，张三五又进医院了，责任人还是自己弟弟。不禁起了些怜悯。忽然有了一种宿命感，不管是当年张三五救自己，还是如今弟弟三番五次把张三五送进医院，都好像张三五这人，上辈子欠了她们姐弟两人的，总是纠缠在一起。
想着，程澄还是请了个假，叫车准备去医院探望，在路边，她遇上了在那焦急等待的楚晶晶。程澄忽然想起那天何静对她说的话。
“楚晶晶心术不正，她来单位除了和男同事们发展关系，根本就没有其他贡献。个人能力也不行，我看到好几回了，策划部那几个男同事都被她迷得团团转……”
程澄犹豫了一下，身为资深的人力资源，她自然不会因为何静的一句话就对某个人有什么特殊印象，但楚晶晶与陈芳菲的飞速进展也是她亲眼所见。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叫上楚晶晶一起去的时候，眼力一百段的楚晶晶已经主动走了过来。
“程总监，您是程野的姐姐吧？我一会要去医院，陪杰哥，您也要去看看吗？”
既然楚晶晶已经开口邀约，她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两个没怎么接触过的女人就这样上了一辆出租车。后座的气氛有些尴尬，程澄在脑中盘算着可聊的话题，发现思来想去，他们共同认识就只有陈芳菲。正琢磨着要不要用陈芳菲找些话题，楚晶晶倒是先开了口：
“程总监，这么称呼有点生分了，程野叫你一声姐姐，杰哥和程野又是同事，我就也厚脸皮一点，叫你一声澄姐吧。之前呢，我来公司，确实有点别的目的。但现在我已经和杰哥在一起了，知道策划部的同事们都是心地很好的人，澄姐，你放心，以后我会努力工作，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楚晶晶自从下定决心和陆安他们划清界限，就觉得程野、张三五也莫名亲切了起来。想她因裸丨贷视频被威胁至今，见识过多少所谓的社会人？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再图的了，钱她有，世面她也见过了，那些假丑恶更是见识的够够的。一份诚意，一颗真心也就是她现在最珍视的东西了。陈杰（芳菲）是她见过最温柔的男人，虽然方式方法可能有些笨拙，但也足以令她感到新生了。
程澄闻言心里竟有一丝感动，其实她第一次见楚晶晶的时候，对她并没好印象。但这次再见，她是真的感觉到了楚晶晶的变化。她自问也算是老人力了，一个人心里装着什么，起码也看得七七八八。想着，便开口道：
“谁都有过去嘛，我在公司是人力，在外就只是程野的姐姐。你与陈芳菲交好，陈芳菲又是程野的朋友，话说开了，以后你也就是我朋友了。”
楚晶晶显然有些没想到程澄会这么说，心里感叹了一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随着两人的交流，车内气氛轻松了不少，与此相悖的是医院空前紧张的氛围。
陈芳菲陪在病床边，看着打点滴的张三五，心头涌起愧疚。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当年的事了，没想到今天被陆安一刺激，又乱了阵脚。张三五这以身饲虎，颇具奉献精神自导自演的食物中毒，看似轻巧，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义气，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同事这样做的。
“陈……老师？”
张三五睁眼，朦胧中看到陈芳菲的身影，挣扎着伸手去拉，陈芳菲赶紧握住张三五的手。
“……谢谢。”
陈芳菲双手用力，他其实不太会说漂亮话，但此刻这句‘谢谢’却是十足真心。
“……能给口水喝吗？”
张三五有些虚弱，眼睛有点对焦不上，看周围感觉有些模糊，前额还有点疼。
陈芳菲赶紧给他倒水，端到嘴边扶起他，张三五喝了几口，慢慢恢复了意识，环顾四周，才发现程野不见了，想起定外卖的事，有些担心，当即开口道：
“程……程野呢？”
陈芳菲扶着张三五躺下，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洒进来，转身道：
“刚才你忽然晕倒了，程野着急，开得猛，和别人蹭了，这会儿应该修车呢吧？”
张三五虚弱地躺着，心说这戏演得成本有点高，那可是辆奔驰啊，修着估计不便宜。自己第一次导戏就弄废一辆车，看来也是很有大导的潜质。
陈芳菲看张三五不说话，以为他还是不舒服，按铃叫来了护士，紧张地站在张三五床边等护士回话。
“没事，估计是都吐了，有点低血糖。一会喝点米汤之类的就好了。食堂在西楼北侧，外面有指示牌。”
护士走上前，看了看张三五的脸色，很有经验的给出了建议。
护士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拉开了，程澄和楚晶晶带着刚买的小米粥、包子和咸菜走了进来。
粥的米香，包子的肉香和咸菜的鲜香混合在一起，让中午没太吃饱的陈芳菲也跟着食指大动。楚晶晶的到来，让他因愧疚有些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杰哥，吃口东西吧。澄姐，三五老师就拜托你了。”
楚晶晶不愧是‘仙人跳’里的王者，拎着一份粥和包子，拉着一头雾水的陈芳菲出了病房。两人走了一段，陈芳菲停下脚步道：
“张三五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他还晕着，我这就走了，怕不合适吧？”
楚晶晶闻言掩口笑道：
“怎么不合适？你现在进去，那才不合适呢。上次你不是听见了？程野说他姐姐对张三五怕是有那么点意思。君子有成人之美，咱俩就不要去捣乱了。”
楚晶晶说完拉着懵懵懂懂的陈芳菲走出了医院。
同一时间，病房里。
程澄有些没想到楚晶晶和陈芳菲就这么走了。老实说，自上次尴尬的询问后，她便没有再和张三五独处过了。程澄环顾四周，楚晶晶和陈芳菲好像没有回来的意思。看着张三五因煞白而显得没有那么浮肿的脸，程澄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为了别人做到这个份上，值吗?
程澄有些感慨，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当初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变化。还是一样的热心肠，一样的为别人出头，只不过，时过境迁，人心态变了，方式方法可能有不同罢了。
程澄想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碗，吹凉了勺内的小米粥，递到张三五嘴边。张三五头还晕着，眼睛也没太睁开，感觉到有东西到了嘴边，也只是微微张口，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烫不烫？”
程澄的声音让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张三五瞬间睁开了眼，随即便有些尴尬地试图推拒，摇头道：
“不，不烫，不麻烦你了，我自己……”
张三五话还没说完，程澄的下一勺粥已经到了嘴边。张三五脸上涨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喝下了那口粥。
说也奇怪，张三五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出了点问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程澄还是一本正经穿着正装，但低头细心吹粥的样子，让长发飘飘的她多了一丝女性的柔美。张三五头一次真正注意到，其实论长相，程澄不比前台的何静差，只是少了浓妆艳抹，多了一丝职场女性的正气，平日里显得有些生人勿近。
程澄眼下的黑影和有些缺血色的面庞，让张三五有些心疼这个女人。虽然程野总是和他说姐姐多了不起，姐姐多努力，但直到这一刻，他都没有什么实质感。
“我，饱了。你，你也吃啊。”
张三五大脑有些短路，关心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才察觉似乎不妥。那勺子自己刚用过，已经进过嘴了，哪还有让人家也吃同一碗粥的道理？张三五正懊恼自己不恰当的发言，程澄却似没有注意到一般，真的就着张三五的勺子喝了两口，再次开口道：
“还行，不是太烫。”
程澄说完，抬眼看到张三五正盯着自己瞧，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又解释了一句：
“程野体弱，小时候总生病。我照顾他习惯了，你不用那么客气。再说……自你来了以后，程野真的长大了不少，我还要谢谢你。”
程澄说着又给张三五倒了一杯温水道：
“你刚吐完，可能吃不进去，多喝点水润润喉。等一会好些了，没那么恶心了，我再去给你热。”
张三五有点感动，其实他照顾程野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家的‘关系’。当然，他现在也是真拿那小子当兄弟，不过说到底，还是目的不纯。程澄对他这么好，他多少有点受之有愧。
“你，你给程野打个电话吧，我听，听陈芳菲说，他刚才开车蹭了下。”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终于休息过来，恢复了精神的张三五彻底坐起身，想起了可能还在修车的程野，颇有些担心地开了口。
本来坐在一旁看资料陪床的程澄闻言吓了一跳，立即起身道：
“什么？他开车出事了？”
程澄焦急地拨打了程野的电话，她就知道，这个弟弟就没有一会让她省心的。
“姐？”
“你人呢？”
“修车厂。姐，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我是因为送三五哥——”
程野从程澄的语气里听出了那么点兴师问罪来，当即开始了开脱模式。从组织语言的迅速程度不难看出，解释道歉就是程野和程澄姐弟间的日常。
“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本来还在气头上的程澄，看到一旁张三五挤眉弄眼地冲她摇头，觉得有些好笑，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
“呃……没事，我没事。就是——三五哥撞的时候磕到头了。我告诉陈老师了，他带他去医院查了。”
“没事就好，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和张三五......老师在一起呢，你安心修车，过来时候，带一杯温豆浆来。”
程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程野拿着手机一头雾水，怎么也没想到姐姐会和三五哥在一起。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啥都不知道？
程野还在纳闷，病房里程澄回到张三五床边，看着又恢复假寐的男人，叹了口气。坐下继续看资料。机会难得，她还是想问问他为何不愿触及当年的事，刚要开口，看到张三五苍白的脸，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张三五闭着眼渐渐进入了梦乡，朦胧中，他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空荡的美术教室，张三五迷迷糊糊走过去，画面破碎而摇晃，恍惚间听见自己喊了句：
“猴子，你在这儿干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