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道完歉，感觉自己一身轻，完全没想到因为道歉，他已经被何静看成了潜在的‘提款机’。程野回到的工位的时候，却发现众人都被杨莉叫进了办公室，不由得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正撞上推门而出的张三五。
“你回来了？莉莉姐说她今晚的事取消了，咱们部门员工入职也没个欢迎宴，她想着，大家一起去吃烤肉。”
张三五出门传达了晚上一起吃饭的讯息，这个消息让正犯愁自己业绩的程野瞬间心情更加明媚，兴奋道：
“那感情好，我去开车——不对啊，领导在，得让她坐副驾，那我的车位置不够啊。”
程野正在挠头，杨莉就带着楚晶晶和陈芳菲走了出来，路过门口时候，看了一眼张三五道：
“小野，你开车带晶晶和陈老师。我有车，三五坐我的车，有点话，我要私下问他。”
程野被这奇葩的安排弄得一头雾水，但也不敢违抗杨莉的指示，只得向张三五投去同情的目光，然后和楚晶晶，陈芳菲一起去了地下车库。
张三五被留在原地，有些尴尬。
刚才不是聊过了陆安的事了？到底还有什么事还要留他私下聊？
与张三五有些紧张不同，程野那边却是一片轻松的气氛，三人上了车，正准备出地库，程野忽然拿过放在车侧面的鸭舌帽戴上，慌忙招呼道：
“压低身子、压低身子，你们看——那是不是陆安和何静？”
陈芳菲听了有些无奈，他一米九的个子再压低也不可能看不到，楚晶晶却对八卦十分上心，一边配合着尽量半躺在后座上，一边偷眼看着过去的那辆卡宴。
倒也不是程野的眼睛有多毒，主要是在奔驰、宝马成堆的公司车库，进口的顶配卡宴 4.8T确实扎眼。
程野本来在欣赏豪车，躲着躲着忽然想起刚才跟何静撞在一起时，闻到的古龙水味是哪来的了。分明是他某次去陆安办公室的时候，闻到的味道。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问题？
“跟上去，跟上去！”
楚晶晶拍了拍程野的椅背，催促他开车跟上陆安。程野不置可否，他其实一直有点害怕陆安，实在不想掺和太多他的私生活。
“你不管你三五哥了？这何静和陆安摆明了有事！”
楚晶晶眼看那车走远了，连忙换了个角度催促。程野在听到张三五名字的时候，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一旁的陈芳菲看了也只能摇头。二比一，再说，他也不是不关心张三五，还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跟过去看看。
这边上演着追逐战，那边张三五和杨莉也到了地库，杨莉开得是一辆Jeep，倒让一向认为领导走少女风的张三五有些没想到。两人上了车，杨莉坐在车里却没有要发动的意思，沉吟了一会，从车前的收纳盒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张三五道：
“这个人，你见过吗？”
张三五盯着照片上的人看，照片上是一个老大爷，五十岁上下，脸上都是胡茬，左边鬓角附近有块不太明显的胎记。张三五盯着盯着，眉头越皱越紧，杨莉看他的神情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断他的思路。
“我刚入职没多久的时候，有次在电梯里见过——当时程野也在——”
张三五渐渐回忆起电梯里的相遇，忽而想起之前电脑被人动过的某一天，目光渐渐变得疑惑，转头，正撞上杨莉若有所思的探究目光。
“他是——？”
“前两天被抓了，名义上是说夜里巡视的保安发现他在总经理办公室附近鬼鬼祟祟。但因为没有什么实质证据，只能按照治安管理条例拘了两天，今天就被放了。”
张三五闻言顿时神经紧张起来，他这次来次奥影视本来是为了讨得一个安逸的生活，现在看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显得那么危机四伏。
“小野心里藏不住事，陈老师也是心直口快的人，至于楚晶晶——说实话，我之前找人调查了她的背景，既然是那个娇娇派来的，也说不上是信得过，还是信不过，思来想去只能和你说说。”
杨莉伸手捏了捏额头，张三五注意到她眉宇间因长期皱眉，已经有了一道明显的川字纹。
都不容易啊！
张三五内心感叹。
他之前只是从程野处知道杨莉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导致离婚。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杨莉有多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杨莉显然注意到了张三五的注视，叹了口气道：
“之前总有人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拼，公司又不是我的公司，我也没有股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理由，只是程凯当年肯用刚毕业的我，尤其是——我脾气又不好，在其他单位人家也都容不得我，就，还是挺感谢的——”
杨莉将车窗摇下来一点，终于启动了汽车，边开边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她刚从大学毕业，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一连投了四十多份简历。大学时期的杨莉品学兼优，可有些急躁的性格和不爱与人合作的高傲让所有她心仪的公司将她拒之门外。
若用高考填报志愿来作比，当时还是初创型公司的次奥影视在她眼里就是最后‘保底’的那个志愿。经历了一轮不太愉快的面试，伴随着熟悉的：
“看了您的资料，听了您的发言，您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我们公司也是很强调teamwork的，如果您——”
就像是之前的事件重播再放一样，杨莉彻底没了耐心，还没等面试官说完，拉开门就向外走去，正撞上迎面走来的程凯和同样刚从大学毕业的陆安。程凯瘦削却儒雅有风度，陆安高大自信而潇洒，两人走在一起谈论公务的样子，让杨莉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您好——”
鬼神差使地一句招呼，成了杨莉进入次奥影视的敲门砖。程凯的招聘流程很简单，问未来目标，问心中期许，看个人能力；拍板也很快，和他瘦弱的小身板不成正比的是刀锋一般的决断力。
无数个和陆安，程凯一起讨论方案的日与夜；无数次因谈判在酒局上喝得不省人事；往事纷至沓来，让正在开车的杨莉有些哽咽，她的回忆却被张三五的疑问打断：
“那莉莉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张三五并不知道短短几分钟，杨莉脑中已经几乎跑了一个轮回。他好不容易从公司可能真的有间谍的疑云中挣脱出来，这会儿脑子里开始琢磨程野他们怎么办？以及，今天这架势，聚餐还能不能进行了？
杨莉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一边开车一边道：
“去见陆安。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就这么放下他不管——我知道，你和小野，晶晶、陈老师都因为之前的事，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我认识他很多年了，他其实并不是那种坏人，只是——在起跑线上输得太远了，想要的又太多。”
张三五闻言沉默了一会，将自己这边的窗户也降下了一线，两边过来的穿堂风在两人中间流窜，缓解了有些压抑的气氛。
“莉莉姐，您听说过这句话没有？善良，是一种选择。”
张三五沉吟了片刻，看向灯红酒绿的窗外，一边给程野等人发信息说‘不聚了，有事先回去了’，一边再次组织语言道：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卖惨的时候，但我家里也不富裕，陈老师，楚老师——其实咱们部门，除了程野，没有谁算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家都经历过一些挫折，也都抱怨过命运不公，可我们还是选择站起来继续走。而且，是堂堂正正的走。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认为出身不好的人，就必须选择不择手段才能过好的自己生活。”
杨莉听了这话似是有些感慨，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语言。车就在两人的沉默中渐渐驶往目的地。
与此同时，接到张三五短信的陈芳菲转头对专注跟车的程野道：
“三五说不聚了，他要先回去了。”
楚晶晶听了接口道：
“那正好，省得我们跟杨莉解释为什么没去烤肉店——程野，你看他们是不是下地库了，快跟上啊！”
楚晶晶不愧是‘职业选手’，这边接收着陈芳菲的新讯息，那边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指导程野的跟踪大计。
程野就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了。光是在拥挤的车流中勉力跟上陆安，已经消耗了他的全副精力，他都没有听清陈芳菲和楚晶晶到底在说什么。心里眼里都是前面卡宴的尾灯。为了三五哥，为了姐姐的幸福，一定要弄清何静和陆安是什么鬼关系！
车进到地库以后，灯光弱了很多，程野和卡宴保持着距离，默默地将车停在较远的一角里，伏低身子观察。毕竟，他开的是单位的车，陆安也认识，万一暴露了，就全完了。
三人在车里，窝了约莫十分钟，才看到斜对面远处的陆安和何静从车里出来。和众人想象的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不同，陆安竟出奇的‘正派’，甚至连何静的手都没有碰，两人离开的背影说是总裁和秘书也有人信。
楚晶晶见状抻了抻因弯曲而有些酸涩的腰，打开车门低声道：
“肯定有问题，这不是陆安一贯的风格——”
陈芳菲闻言有些担心，拉了楚晶晶一把道：
“要不，晶晶你在车里守着吧，我和程野过去就行。”
陈芳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心的。自从上次楚晶晶将娇娇试图让她勾引陷害陆安的事说了，他看陆安就更多了几分防备。鬼知道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是不是对晶晶还贼心不死？
“哎，芳菲哥，你怎么能不让晶晶姐去呢。就咱俩，去了不被陆安生吞活剥了！”
程野从车上下来，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他可还记得上次娇娇事件中他和陈芳菲的‘精彩表现’，要不三五哥最后救出姐姐力挽狂澜，他们全都得交代在那儿。
“你看，程野都知道我得去。杰哥你放心，对付这种狐狸精，我在行——”
楚晶晶拍了拍陈芳菲的肩膀，示意程野跟上，看着楚晶晶挺拔的背影和程野溜须的小模样，陈芳菲从来没那么期待张三五赶紧过来‘救驾’。而他不知道的是，杨莉和张三五竟真的在赶往‘事发地点’的路上。
“要不，我去前台问问，他们去哪了？”
三人来到酒店大厅，发现陆安和何静已经不见了，程野环顾四周，西装革履的男人和身穿华服的女人比比皆是，好像这里很快要举办什么宴会似的。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上班通勤装的三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太明显了，我们先藏起来——观察一下。”
楚晶晶判断了一下局势，领着陈芳菲和程野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此刻，被跟踪的对象正准备上十七层，电梯上行，何静出奇的沉默，让陆安几乎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低估这个前台小妹了。
陆安带着何静进屋的时候，何静爆发出的惊呼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还是个普通小姑娘嘛——
“哦，我天——你，你，你——”
空荡的餐厅包房正中坐着一个男人，一身潮牌，头戴鸭舌帽，茶色的墨镜，酷劲儿十足，见到何静的反应，习以为常地牵了下嘴角，邪魅一笑道：
“陆总，好久不见啊——”
两个男人绅士地互相拥抱了一下，何静还没从见到偶像的冲击中清醒过来。那男人正是时下最火的人气小生——陆尧。
正在何静小心翼翼地揣测两人间的关系时，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一身鹅黄色的杨莉带着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西服的张三五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