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坐在车里，经纪人一边开车，一边不无担忧地侧目看了看气定神闲的陆尧，叹了口气道：
“再怎么是亲戚，也不能一出事就找你吧？上次的广告也是——”
陆尧转脸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沉默不语。
陆安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经纪人提起了，他知道，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那个看啥都新鲜的农村小伙了。如今的他是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占据各大头条的流量大V，明星中的明星。可说实在的，他更怀念刚和哥哥进城时的日子。
那时候他每天呆在度假村种蔬菜，听哥哥讲‘圈里’那些令人咋舌的八卦新闻，然后哥俩吃着无公害的蔬菜水果沙拉，笑得如三月春花一样明媚。那时候的他不用遇到镜头就耍酷；不用虚与委蛇地讨好制片人、导演；更不用压抑自己对漂亮女生投去的欣赏目光，只为不让‘粉丝’对他失望。
“……陆安和你不一样，他这人心思深沉，咱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都盯着你看嘛——他们都巴不得你走背字，这样你的流量就是他们的了。”
经纪人还在劝，陆尧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是老生常谈，但他每次听都忍不住反驳：
“别再说了。没有哥，就没有我今天——大不了也就是打回原形。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去另找个人，哥这次遇到大麻烦了，说什么我也得去。”
经纪人一听，陆尧又搬出换经纪人的话来吓唬他，顿时闭上了嘴。原因无他，陆尧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说到做到。他现在正当红，换个经纪人容易得很。他跟着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吃香喝辣了，不希望因为一句话就丢掉这个难得的机会。
想着，他打定主意，不再和陆尧正面交流这件事。不过，他已经派人去查陆安了，如果他敢把他家艺人拉下水，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与此同时，经纪人的头号防卫对象陆安正在积极联系所有可用‘资源’。陆安联系完陆尧，便想到了唐小四，虽然牌有点老，但打出来效果却不错。上次让张三五搅黄了，这次一定让他发挥出作用！
陆安信心满满地单手插兜，咱在玻璃落地窗前播着唐小四的电话，听着手机里‘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的提示，冷笑了一声。
唐小四，以为换了电话他就找不到他了？太幼稚了。
不过，他现在没空和唐小四计较，全幅的心思都在怎么赢得温雯好感上。
温雯不常回国，但是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对上级任命可说有一票否决权。自上次和杨莉冲突，陆安就已经意识到了——想要这些绊脚石都让开，正确的做法不是和他们正面对抗，而是自上而下施压。
试问，如果温雯要‘开’谁，借程凯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那个人再雇回来。
想着，陆安打开了电脑开始浏览温雯的个人信息。
温雯，美国上流圈最火的华人女老板之一。早年间因东方美还上过当地报纸，陆安一边看一遍感叹，程澄的能干应该就是随母亲，可惜是个女人；程家没有男孩运，这一辈儿唯一的男孩程野，十分有十分像资料里提到的寂寂无名的父亲。和国内的妻凭夫贵不同，海外官方对程父的称呼都是温总的丈夫。
陆安上次见温雯还是三年前的年会上，那时候他还特意给温雯敬了一杯酒，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
陆安还在冥思苦想怎样的见面会让温雯对他的好印象再上一层楼的时候，何静就敲门进来了。
“陆总，该上楼了。策划部的人已经都上去了。”
看着何静小心翼翼地脸，陆安咽下了到嘴边的那句‘为什么不早说’，转念想自己真应该雇一个秘书了，太耽误事。
另一边，张三五和程野进了会议室，拉开门却发现其他人还都没来，屋里只有程凯和温雯。温雯看到程野走进来，嘴上不说，脸上却已经露出了为人母不可抑制的笑容。程野的反应却和母亲大相径庭，一个劲儿往张三五身后站。
张三五被顶在前面有些无奈地打招呼，笑道：
“程总好，这位——”
“温总，叫温总。”
程野也没想到母亲就在里面，站在张三五斜后方小声提醒道。
“温总好。”
张三五也有点尴尬，比起一看就像父子的程父，眼前这个霸道总裁一样的女人，若不是知道可能是程野的母亲，在街上遇到，他都不能信。
程凯见状起身向温雯介绍：
“这位就是我跟您提到过的，张三五，小野的同事。”
“张三五老师啊，你好。”
温雯见儿子躲在后面不出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从家人再会的‘范儿’里挣脱出来，重新回到了‘总’的层面上。
“您也好，您也好。”
一句问好说得张三五冷汗都快下来了，一边心里抱怨陈芳菲、楚晶晶等人的失踪，一边摸索着往最尽头的位置移动，能离程凯他们多远就多远。张三五一移动，程野也跟着往桌子另一边坐，温雯看了不悦道：
“小野，你去哪？过来，坐妈边上。”
程野绷着脸、低着头，一边向张三五投去求助的目光，一边小碎步往母亲身边走。
“我听说，小野这段时间，没少给你添麻烦啊。”
程野屁股还没坐稳，温雯就又开了口，一句话让张三五和程野的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哪的话，我才来公司不久，程野帮了我很多。程野又助人为乐，性格又好，能有这样的同事我很高兴。”
张三五虽然心跳得都快‘动次哒’到《最炫民族风》频道去了，但表面还是一副很镇定的样子，撑着桌子提高音量回复道。
程野看了不由得在心里给张三五点了个赞。这要是他，忽然被公司高层这么盘问，早就懵逼了。
她家小野，助人为乐？性格好？还他很高兴有这样的同事？
温雯听得一头雾水，瞥了眼身边低着头但是嘴角微微上扬的儿子。忽然有点不认识这个儿子了。他说得是她家程野吗？自己的儿子她自己最清楚，从小被放在蜜罐里惯大的，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能性格好?还助人为乐，不助纣为虐她就烧高香了！
“张三五老师说得都是真的。前阵子公司打算和一个作者合作，得亏是张老师和小野力挽狂澜，发现那个作者涉嫌抄袭还有卖淫，道德有亏；要真是签约了，公司损失就大了。”
程凯顺坡下驴，在一旁用娇娇的事大敲边鼓。
“哦？有这样的事？小野，怎么没听你说过？”
程野听出母亲语调里的欣喜，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到温雯眼中真的有一些笑意，这才斗着胆子开口道：
“其实那件事主要是三五哥的功劳——他都没提，我，我就只是参与了而已，就没好意思跟您说。”
张三五本来熬过了第一轮躁动的小心脏刚平复了一点，听程野这么一说心又揪了起来。不是，有那么多参与者呢，怎么就变成他的功劳了啊！他不想要功劳啊！
张三五用余光往程凯和温雯的方向瞟了瞟，看到两人果然都在看着自己，叹了口气，赶紧解释道：
“程总，温总，这件事吧，策划部的同事们都参与了。而且最终决策人还是程总，我也就是参与而已，怎么能贪天之功呢。”
一句话既夸了策划部，又甩了锅，还给程凯戴了个高帽。
温雯打量了一下面团子似的张三五，深感这个男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临场反应，这智商情商，小野跟着他学也好，哪怕能学到十之一二，都进步不小了。
“小野，听说你不愿意调岗是吧？如果这是你自己的意愿，我也就不逼你了。程总，策划部听起来精英不少啊，剩下几位怎么没来呢？”
“我去叫，我去叫——”
张三五超有眼力价儿地拉开门出去找陈芳菲等人了，程野听了母亲的话，眼睛瞪得溜圆，如果不是张三五也在现场他几乎要扑上去抱住母亲了。从小到大，这是母亲头一次听进去他的意见。想着，又向张三五投去感激的目光，忙不迭地开口道：
“三五哥，我也去！”
和屋内温馨气氛相反的是顶楼会客室里面凝重的压抑氛围。杨莉和陆安已经在里面等了快二十分钟了，楚晶晶借口要补妆，拉着陈芳菲出门透气，正遇上从会议室出来的张三五和程野。
“出什么事了？不让我们进会议室，说程总、温总有话找你们。”
陈芳菲迎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问。他在会客室担心得要命，但碍于身份又不可能直接推门进会议室。
“没事，说要见策划部全员，我们刚说了娇娇的事，气氛还不错，别担心。”
“那我去叫莉莉姐。”
楚晶晶听了张三五的话松了口气，转身向会客室走去。
陈芳菲拍了拍张三五肩膀，有些别扭地掩饰自己过于夸张的担心：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都是晶晶一直在边上说这说那，害我也紧张了。”
张三五总是领情且给台阶的那个，闻言也不拆穿，笑道：
“女人嘛，遇到事总是慌张些——不过你也得理解，娇娇的事毕竟也和她有关，她紧张也是有道理的。”
陈芳菲听了这话立即收敛了笑意，压低声音道：
“那他们不会追究晶晶的责任吧？你知道她在这件事里完全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
张三五点了点头，也小声道：
“那当然，我知道，你放心吧。”
陈芳菲听了这话就真的放心了。一旁程野看到陈芳菲放松下来的表情，深有同感。以往遇到这种事，他总是慌得一匹。现在不一样了，有张三五在身边，再大风大浪他都有信心闯过去。
三个男人心有灵犀地拍了拍彼此的肩膀，然后散开，坐在了会客室门口的沙发上，等着楚晶晶和杨莉回来。
楚晶晶推开会客室门的时候，里面的高压气氛让她感觉将一块排骨放进去估计五分钟就能熟。杨莉坐在陆安对面的沙发上，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咖啡，但谁也不喝。陆安有些烦躁地掏出烟又放回去，杨莉则是装作不在意敲打着旁边的木质扶手，越来越快的频率泄露了她的焦躁。
“莉莉姐，程总、温总叫您进去。”
杨莉闻言，沉郁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光亮，理了理有些褶皱的套裙，起身道：
“走吧——”
杨莉刚转过身，就听背后陆安沉声道：
“楚老师，你是不是说漏了什么？程总、温总没有叫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