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不高兴——他说他是杨莉的下属？”
周俊延语气中带了点他自己都没觉察的酸溜溜，听得陆安也是一愣，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堵车久了，胃酸返上来，产生了什么错觉。在他的印象里，当年堪称是‘X大一枝草’的周俊延怎么也不至于吃一个发福的三流大学生的醋。
可陆安不知道的是，张三五当年还真不输给所谓的“X大一枝草”。如果他和‘猴子’再多聊聊就会发现，当年在XX大学，张三五也算是个风流人物。性格不论，那副皮囊也是骗了不少小姑娘的。
“我的意思是——我当然知道他俩是上下级关系，但真的只是上下级关系吗？”
陆安听得雨里雾里的，心说不是上下级还能是上下铺怎的？这都是什么问题？到底出什么事了，周俊延居然会怀疑张三五和杨莉‘有一腿’！这迟到的也“太亏”了点，居然错过了这么有意思的事！
倒不是他不同情周俊延，只是难得看天之骄子的他也有不如意的时候，陆安忽然找到了一种平衡。果然老天对人是公平的，人到中年还要担心‘死胖子’‘抢’前妻。
“张三五才来公司不久，杨莉还是挺器重他的——在他来之前，策划部根本就留不住人，三天两头的有人走，他来了之后，倒是拢住一批人为了杨莉卖命——我不是也和你说过，这小子，没少坏我事。至于杨莉，你都不用想——除了你啊，没人受得了她那个性格。”
听到陆安肯定的回答，周俊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有些失落。如果杨莉真的和张三五在一起了，他还可以不屑一下，毕竟沈曼妮以女人的标准评判还是要比张三五‘优秀’一些的。
现在听到她没有找新人，而自己找的沈曼妮却在婚礼前就洋相百出，顿时心里有些堵得慌。他举办这个婚礼的初衷是给杨莉难堪，但不知为什么，现在难堪的却是他自己。一会婚礼现场可不能在出什么纰漏！
想着，便对陆安道：
“你抓紧过来吧，正好刚才有点意外，婚礼晚点才能开始。”
周俊延挂断了电话，陷入了沉思，既然杨莉和张三五之间没有什么，听陆安的意思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她扇自己那一巴掌里到底会不会有几分不甘心呢？
周俊延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杨莉能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幻想中她哭泣狼狈的样子，他没看到不说，还意外的发现她过得有滋有味，这倒让他心里不是滋味了。
这边周俊延正在揣摩杨莉的心理，那边楚晶晶则是拿了两杯香槟，递给了杨莉一杯，自己端着一杯，直接把问题问出了口。
“莉莉姐，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杨莉看了眼楚晶晶，虽然最开始因为娇娇的事，她对楚晶晶有一些偏见，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这个女人性格温和，处事得当，还是很得杨莉欢心的。尤其是今天，他们来这救场，似乎也有她的意见在，想到这，当即柔声道：
“你先说说看——我听听再决定是不是要告诉你——”
“莉莉姐，其实我觉得周总——好像也不是很喜欢那个沈曼妮——他结婚，该不会是想用来气您吧？”
杨莉的眼神有些莫测，盯着远处的香槟喷泉发了一会愣道：
“你知道吗？今天会场的布置，几乎和我当年结婚时候一模一样。他气不气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我们是否还在一起，当年的那段回忆对我俩来说都是一样珍贵的。或许就是太珍贵了，他才这么放不下——非要见我难过才好。”
“那您呢？您后悔当初嫁给周总吗？”
楚晶晶听了杨莉的话，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眼不远处和程野、张三五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陈芳菲，开口问道。
虽然她也很爱陈芳菲，但每每想到未来，心里就有些没着没落的。
“怎么说呢——这人呢，年轻时候能投入到一段感情里，是件幸运的事。岁数越大，越难动情。爱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很多人误以为不努力、不妥协也能一直维持下去——其实，年轻时候能认真爱一次挺好的，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楚晶晶没想到杨莉会这样说，她本来以为按照杨莉的火爆脾气，看到周俊延办婚礼想要让她出丑，一定会狠狠报复对方。可她非但没有这样说，反而能够理解对方‘变心’，替周俊延着想，楚晶晶对杨莉又多了一层新的理解。
人都是，越接触，越发现很多传闻中的评判充满了偏见。
两人正讨论间，张三五、陈芳菲和程野就走了过来，张三五调整了一路，终于显得不那么‘瘸’了。
几人找了张桌子坐定，来往的宾客显然都很重视这场婚礼，都是盛装出席。不知道的走到这片草地，还以为是什么颁奖典礼的现场。
这边众人落座了，那边才被周俊延教训的沈曼妮却咽不下这口恶气。
“姐，你说俊延是不是太过分了！当着杨莉的面，不帮我说话也就罢了，还有她那么多手下也都在呢，他还教训我——他要面子，我不要啊！”
沈曼妮的表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伴娘礼服，坐在沈曼妮对面叹了口气道：
“你自己选的男人——当初我们都劝你别嫁他，你不听啊。现在好了，后悔了吧？”
“我可没后悔！”
沈曼妮起身打断表姐的话，拿起小镜子照了一会，觉得自己的眼睛还是大小眼，有些生气地把小镜子往化妆台上一甩道：
“我就是觉得他不重视，特别敷衍我——当初杨莉结婚的时候，还是我给她当的伴娘呢——我们的伴娘服都是她亲手挑的，你看看你这件——要不是我出钱买了，你就得穿家里衣服了——”
“谁让你是二婚呢，知足吧你就，能给你办一场这么大的婚礼，已经是很大的妥协了。要我是周俊延，估计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表姐见沈曼妮嘴上有点掉色，转身拿过口红递给她道：
“赶紧抹一抹吧——”
沈曼妮边涂边道：
“有什么可下不了决心的，我又不是什么小三上位——明媒正娶的，二婚怎么了，现在上海离婚率高的都得排号了。”
表姐摇了摇头，这结婚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既然表妹不听她劝，就让她嫁给周俊延，涨涨记性也好。
两人正聊着，周俊延就推门进来了。
沈曼妮还在刚才被呵斥的余韵中，吓得手一抖，直接将口红涂到了下巴上，周俊延也不说话，默默站在椅子后面等她处理。
高压下，表姐一看事情不妙，也无意掺和他们的婚事，当即开口道：
“婚礼快开始了，我出去迎一迎娘家人。小周，你在这陪着曼妮吧。”
无视沈曼妮求救的目光，表姐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出了屋子，临走，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沈曼妮有些尴尬地抽了几张纸将口红卸掉重画。
本来对她来说驾轻就熟的化妆作业，因为周俊延盯着反而怎么化也化不好。不是将口红涂出去了，就是颜色不均匀。
周俊延在她背后站了一会，渐渐也没了耐性，冷声道：
“你不是最爱打扮了吗？怎么，现在连这个都做不好了吗？”
沈曼妮有些委屈，眼眶里蓄着眼泪，但强忍着不流下来。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坚强，主要是天然的睫毛嫁接太贵了，时间又紧张，真的哭掉了，来不及再做个新的。
“这有张合同，你看下，没什么问题，你签一下，签好了，我找公证人进来。”
周俊延的声音有些冷漠，沈曼妮看到那纸上的内容，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哽咽道：
“周俊延你什么意思？你现在要我签婚前协议了？你之前怎么不说？”
周俊延就像没有看到沈曼妮落泪一样，依旧维持着冷硬如花岗岩的腔调，仿佛之前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一般，继续道：
“你也可以不签，那婚礼就作罢——但是有一点，孩子是我的孩子。等孩子出生了，我需要抚养权。”
“凭什么？！”
沈曼妮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周俊延面前，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瞧。
之前也是这个男人说什么要对她负责，爱她，喜欢她，也喜欢孩子才要赶紧结婚的。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会儿他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
倒不是说沈曼妮不爱周俊延这个人，只不过，爱在她看来是很宽泛的。她自然爱他，可也爱他的钱。现如今这条款分明写得清楚，一切婚前财产她都没有分的权利。那岂不是说她付出了这么多，未来完全是未知的？
“你说呢？你口口声声爱我，杨莉当初嫁给我的时候，我也就是个富二代，当然家里条件是不错，可远没现在这么发达。那时候我家要求她和我签，她二话没说就签了。你呢？怎么？舍不得？你是看上我呢，还是看上钱呢？”
“你别总拿我跟杨莉比！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地就是你说这样的话！”
沈曼妮不耐烦地扯下头上的头纱，气鼓鼓地坐回化妆台前道：
“周俊延，你别以为我拿你没辙。孩子的爷爷可说了，这要是个男孩——我进周家的门也得进，不进周家的门也得进——到那时候你面子上更难看——”
沈曼妮说着用右手轻轻抚摸着小腹，一副珍重的样子，扬起头顶撞周俊延，一双大眼睛此刻瞪得铜铃大小。
周俊延从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如此势利和庸俗。
他找来找去，却找了一个自己最不喜欢的类型。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周俊延拍了拍桌上的合同，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勉强维持着和颜悦色：
“我劝你好好想想，咱们要是真闹到那一步——难堪的是谁，你心里有数。婚礼还有半小时开始了，我先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俊延推开门就出去了，怒火让他走路都有些风驰电掣，险些撞到端着宴会用餐的服务员。
“干嘛这么急火火的？”
熟悉的声音让周俊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陆安站在他身后。周俊延显然因为陆安的到来心里有了些安慰，脸色稍霁，连忙将陆安拉到一边，找了间空屋进去道：
“这婚礼马上举行了，曼妮闹脾气不签协议——我这回也是看走眼了，原本我想着——曼妮怎么也比杨莉好说话，没想到在这事上，她倒是比杨莉有主意的多。”
“这点事——”
陆安笑着拍了拍周俊延的肩膀道：
“——她在哪个屋？我去劝，包你的婚礼如期举行——”
周俊延指了指走廊另一头的某间房，目送着陆安离去的背影，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叹息。
陆安径直走到房间外，敲响了房门，笑道：
“嫂子，是我，陆安——”
沈曼妮有些颤抖的声线透过门板传了过来：
“你，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和你聊聊。”
半小时后，因找不到厕所迷路的张三五在走廊里面有些焦急地拽过工作人员道：
“不好意思，你们这厕所到底在哪啊？”
或许是张三五尿急的过于生动，饶是工作人员涵养再好，也没忍住，脸上带了一丝笑意道：
“走廊尽头直走第二个门——”
左边。
服务生还没说完，张三五扔下他就倒着小碎步走向右边第二个门，猛地推开，迅速地又甩上了。
“谁？”（什么人？）
陆安愤怒、沈曼妮惶恐的声音混在一起，穿过门板传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