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娇的事情我听程凯讲过——据说，那件事也是多亏了你，公司才免受损失——”
温雯一开口，忽然另起了一个话题，张三五有些茫然，不解其意地盯着温雯。
“——如果你真像他们所言，有这种能力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不开除你。你和澄澄怎样，是私事，但公司如何，却是大局。我怎么也是公司的董事，没道理为了儿女私情——将公司的发展置于不顾。”
温雯走回桌前，拿起刚才还没喝完的红酒轻啜了一口，抱着手臂盯着张三五上下打量了一会，看得张三五是浑身不自在，却也不敢有什么异动，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不论怎样，当初救了澄澄，我还是要感谢你——这样吧，我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能在三个月内查出陆安的问题，并扳倒陆安，我就让你继续留在公司。不但让你留下，还会考虑给你升职。若你做不到，相信走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吧？但感情方面——你和澄澄的事，我还是不同意，不管你现在对她有没有意思，我都劝你不要有，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下周我回美国，澄澄也会跟我一起回去——”
张三五听到前半段虽然有些心里没底，但暂时也算松了口气，后面听到温雯旧调重弹又有些不悦了，克制着自己的话语，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张三五将面前的柠檬水一饮而尽，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打断道：
“温总，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您这样说过——虽然我是晚辈，也是您的下属，但，在程澄的问题上，您似乎很少考虑她的意见——您对程野好，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程澄也是您的女儿，就如我之前所说，我虽然对她没有特殊情感，但就以一个同事论，我也觉得她非常优秀，很了不起——”
“那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接不接受这个挑战？我们次奥影业，不养闲人——”
温雯没有耐心听张三五说完，虽然有点佩服这个年轻人在这种节骨眼还能想着为程澄说话，但表面，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接受。不过，也请您考虑下我所说的。她在是您女儿之前，首先是个人。”
张三五说完转身出去了，昂首挺胸。
温雯盯着张三五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放下了酒杯。
难道她真的对澄澄太严苛了吗？
自己给她选的路不一定是她想走的。
老程也总这么说他，如今听到外人也这样说，温雯也不由得有些动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张三五走出没多远，就踉跄进旁边的空房里，拉了把椅子，坐在那倒气。
千钧一发啊。
张三五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明明那么危急的情况，不该再站出来为程澄说话了，可不知为什么，温雯一张口，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就是程澄红了的眼眶。
难道他真的有那么点喜欢她？
一冒出这个念头张三五立马摇头。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工作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哪有空去考虑这些。
正想着，陈芳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是我，我们都在面馆呢，晶晶安慰程澄，我和程野出来透透气，你在哪，能过来吗？安妮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在——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就过去。”
张三五想了想，悬崖勒马的隐瞒了自己找过温雯的事实。
安妮要进公司，对陈芳菲来说已经足够闹心了，没必要再因为自己加重这个小团体的心理负担。虽然，如果这场‘战争’陆安的团队获得了最终胜利。他们这群人，怕是要被集体开除，甚至，以后想在圈子里混都费劲了。
陈芳菲撂下电话，一旁程野有些焦急地拽了拽陈芳菲袖子，问道：
“怎么样了？我刚听爸说，三五哥回去找我妈了，没出什么事吧？”
“听着是没事——他没提，估计是不想说吧——”
陈芳菲挠挠头，难得高情商了一回。
受楚晶晶影响，他也慢慢学会了对方不愿意提的事，最好不要追问。
“哎…..你说他瞒着咱们干吗，都是自己人，算了算了，我是懒得管了。你说我妈也是，干嘛不同意姐和三五哥的事——把我姐都惹哭了，我都好多年没见她这么哭了。得亏有晶晶姐，要不，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程野边说边嗑瓜子，坐在面馆门口的一个石台子上，甩着两条小细腿，一身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休闲运动服，与旁边推着自行车的群众混为一体，完全没有集团继承人的自觉。
一旁陈芳菲看了，也生出点亲切感来。
他之前一直看不起程野，觉得他就是社会上那种不按套路出牌，规矩办事的‘特权阶级’。后来因为张三五开始接触程野之后，发现误会真的不小，这孩子比自己想的要接地气得多。
本打算回面馆吃口东西，顺便等张三五来，低头发现震动的手机上多了一行楚晶晶的发来的微信。
“程澄还在哭，别回来，陪程野聊会儿。”
陈芳菲看了一个头两个大。程野不是张三五，聊什么都能‘接得住’；他也不是张三五，知道自己能和他聊什么，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
“程野啊，你之前说——你不想在公司工作，那你本来想干嘛？”
陈芳菲难得主动问程野问题，虽然有点私人敏感，但兴奋中的程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手中瓜子倒给陈芳菲一半，歪头思考了一会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年轻时候——”
“你现在也才二十出头——”
陈芳菲失笑地提醒道，程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将瓜子揣进兜里，拍拍手上的瓜子屑，跳下石台子道：
“那就算我小时候吧，初高中的时候，和一群富家子弟混在一起。那时候曾经有一阵，特喜欢开车来着。”
“开车？”
陈芳菲狐疑，如果说喜欢开车，他现在是个行政，每天干得最多的事不就是开车吗？
“不是这种，是那种赛车，越野的那种——我小时候特别爱看那种打仗的连环画，什么三国啊，什么杨家将啊——”
程野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总觉得在陈芳菲一个‘搞文学’的人面前，提自己喜欢看连环画，有些丢人。
陈芳菲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谁都有孩提时代，他小时候也经历过一段没电视、没电脑的童年，那时候最大的乐趣可能也就是看个连环画了。
难得陈芳菲没有就一个话题出言讥讽，而是认真看着程野等他说下去，程野害羞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道：
“那里面不是有好多宝马么，那时候古代人的马就和现代的车一样。每次开车的时候，那种速度感就好像成了英雄似的——后来，我妈发现了我在外面玩赛车，怕我出事，就把车收了，还把我朋友都骂走了——从那以后我就没再提过这事了。”
程野盯着远方的流云，好像想起了当年的往事，陷入了沉默。
陈芳菲没想到程野还有这样的过去，不仅心中暗暗谴责自己先入为主。果然，还是太以家室取人了。不过，陈芳菲不是张三五，听程野这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附和了一句：
“这……你也长大了，以后总还有机会再去做你想做的事啊。”
程野笑笑没有吭声。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母亲总是强调他是这一代的继承人他也是记在心里的，他只盼姐姐能嫁个靠得住的人，如果可能，他倒不介意把公司交给姐夫运营。只是这心思一来寻常人理解不了，二来就算说了，看母亲现在的架势，也不一定能实现。当即闭口不言。
陈芳菲也有点尴尬，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聊闲天的那种人。比起情感交流他更擅长解决问题。幸亏有程野给的一把瓜子，他默默磕着等张三五来，倒也没有那么无聊。
两人各怀心事地磕了一会瓜子，张三五终于赶到了，两人顿时都如蒙大赦，迎上前去：
“张老师。”（三五哥！）
张三五拍了拍两人肩膀就要往面馆里走，被陈芳菲拦住道：
“晶晶在里面劝程澄，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先问问，问好了咱们再回去吧。”
张三五听了这话，上下打量着陈芳菲，心里不由得感叹真是好的爱情将人变得更优秀，这要放在以前，陈芳菲会管屋里什么气氛？肯定第一个就推门进去了。
陈芳菲知道张三五为什么诧异，但还是让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微微侧过身，拿出手机给楚晶晶发微信。
得到了楚晶晶的回复，陈芳菲才带着两人回到了面馆里。
张三五一进去，就看到程澄微红的眼眶，不知为何心头一颤，一种莫名的情绪涌起，很想伸手抱抱她，安慰一下。念头一起，张三五就摇了摇头，赶紧别过脸去，特地坐在离程澄比较远的座位上，装作没发现，开口道：
“我还没吃饭，先点碗茄丁面了啊。”
张三五点菜，陈芳菲和程野也都加单，三个男士呼噜噜吃面的时候，楚晶晶依旧不无担心地盯着程澄瞧，柔声道：
“你要是不舒服，先回去休息吧，反正他们要聊的——也都是和陆安争斗的事。我估计，你现在也没心思听这些。以后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知道了，让程野给你学就行，再不，你来找我，咱们做按摩，逛街时候聊。”
程澄闻言点了点头，其实才经历了刚才和母亲的争端，她这会见张三五也有点不自在。好在楚晶晶心细，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台阶下。当即点了点头道：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小野，你也别太晚了——”
程野一边吃面一边点头。
等程澄走了，三个男人才把脸从面碗里抬起来。尤其是张三五，好像终于找回自己声音一样挠头道：
“她，程野，我走了以后，你们没事吧？”
程野见张三五关心姐姐，激动得连嘴边的茄汁都没顾上擦，手脚并用，声情并茂，边比划边道：
“怎么可能没事啊——我妈说你说的可难听了，我姐就不干了，就和我妈急了。我妈就说让她去美国，她说她不去，我妈又说不让她和你在一起，她说她就喜欢你。”
“什么就喜欢我，这话可不能乱说。”
张三五听了一愣，疑问的话脱口而出，程野一看张三五脸上满是不相信，旁边楚晶晶和陈芳菲又是一脸听八卦的模样，当即也有点不高兴了，摆手道：
“我虽然平时不太靠谱吧，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拿来撒谎啊。我姐真这么说的。我妈说你什么也没有，我姐说“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喜欢他，还有——我不去美国！”，真的，我要是有一句谎话，让我一辈子找不着对象！”
难得见程野这么认真赌咒，张三五也有点懵了，虽然他知道程澄多半是气话的成分更多，但也不排除她真的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没有想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的张三五，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陷入了沉默。
一旁陈芳菲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看向楚晶晶，楚晶晶会意，看向张三五道：
“所以你呢？是怎么想的？你喜欢程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