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有那么个人——”
陈芳菲在一家花店前停下脚步，一边回答一边从桶里面抽了一束红玫瑰，对楚晶晶道：
“这个颜色你喜欢吗？还是你想要的那个黄色的，黄色的少见吧？”
楚晶晶失笑对店员摆摆手道：
“不用了，这不年不节的，我们不需要。”
说完拽着陈芳菲出了花店，踮起脚用手在陈芳菲的脑门儿上弹了个脑嘣儿道：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说了不生气，就是不生气了——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见过钟赢了吧？”
陈芳菲一看楚晶晶是真的不生他气了，也松了一口气。这主意还是程野给他出的，说要是拿不准怎么哄，就买花，买花准没错。
还是晶晶好，知道给自己省钱。
陈芳菲摸着后脑勺傻笑了一会，好半天才收敛笑意，带了点狐疑的醋意道：
“见是见着了，还挺绅士的，长得也算文文静静的，你问他干什么？你不是喜欢我这样的吗？”
楚晶晶听了陈芳菲的话，刚才那点伤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笑得打跌道：
“真该让张三五他们都看看你这个德行——这男人吃起醋来啊，香飘几条街。你以前怎么有的女朋友啊——我告诉你，你可不兴告诉别人——那钟赢啊，是程澄的初恋男友。上次程澄心里难受，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就有点好奇，想问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有这回事？我看陆安也是黔驴技穷了，竟耍这些鬼花活。”
陈芳菲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是这次招新的唯一受害者，没想到陆安居然丧心病狂到连程家的人都敢动。这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说真的，那钟赢，和张三五像吗？”
陈放给挠了挠头，一边牵着楚晶晶的手往地铁站走，一边在脑海中回忆钟赢的样貌和行事风格。在快下地铁口的时候才又皱着眉开口道：
“你们女人有你们的评判标准，我看就是男人视角——像是肯定不像，非要说——他俩个儿倒是差不多高，长相——如果三五不胖的话，应该都属于眉清目秀挂的吧？要说区别——我刚认识三五的时候，看他的脸，先入为主觉得他没什么文化，看钟赢，倒像是书香门第出身。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钟赢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可真是个衣冠禽兽。”
楚晶晶一边下楼梯一边琢磨陈芳菲说的话，过了好一会才道：
“我觉得他这次来是想和程澄来个破镜重圆——我当然是不赞成，这渣有一次，就有无数次，什么回头是岸，根本不可能。所以我打算在这件事上搞点破坏，程澄是我朋友，我肯定是不能见她再进火坑。”
“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感情的事，你比我明白。”
陈芳菲笑着摸了摸楚晶晶的头发，两人靠着地铁栏杆你侬我侬，看得旁边的乘客们都自觉别过头去，以防一个没弄好，又被喂一嘴狗粮。
这边陈芳菲和楚晶晶矛盾解决了，办公室的新矛盾却才刚刚开始。
陆安坐在老板椅上想着今天早些时候的会议，是越想越生气。尤其是楚晶晶没到场，陈芳菲中途还跑了；张三五和杨莉振振有词在程凯面前变相告了他一状——
都是张三五的问题。
以前策划部有陈芳菲虽然也伶牙俐齿，但起码只是在专业领域里探讨问题。这张三五一来，杨莉算是如虎添翼，竟然也能在会上给他难堪了？
陆安看着桌上《沉默的证人》的新剧本，只想撕了这本子再把它扔炉子里烧成灰。陆安随手翻了翻，有些心烦意乱。他太熟悉杨莉的性子了，她不做没把握的事。敢把剧本交给程凯，不用说，一定是精心雕琢过了——
站在他的立场上，陆尧是他弟弟，项目又是他负责，他当然也希望项目能好。但这个风头不能让杨莉出。现在这样，他宁可剧本维持原样。
陆安虽然混迹影视圈多年了，但编剧方面却不是专业，敲着桌子想了一会，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对尹志豪道：
“尹老师，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到两分钟尹志豪便一路小跑地来到门前，很有礼貌地敲了敲玻璃门。陆安坐在转椅上，并没有起身，隔空喊了一声：
“进。”
尹志豪点头哈腰地走进办公室，一双小眼并不看陆安，低头看地，十足的谦逊。
陆安虽然对他的谨小慎微受用，但心里也想都是大学同学怎么差距这么大？
他看张三五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凡事无所谓的模样——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找你聊聊《沉默的证人》。刚才开会你也看见了，现在这本子——程总手里也有一份。我们是看也得看，不看也的看——到时候肯定会问评估部的意见。这份你先拿去看吧，看完进来找我聊聊——我回头管他们再要份电子版的，等安妮和钟老师回来了，你转达一下，让他俩也看下。”
尹志豪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游离，陆安看着有些别扭，忍不住开口道：
“尹老师我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你能抬头看着我吗？”
尹志豪笑了笑，抬头看向陆安，眼神专注的好像陆安脸上有世界名画一样。
陆安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时候，尹志豪的眼睛虽小，但是瞳仁莫名的黑，而且狭长，让他想到某种冷血动物，被他盯着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为了面子，也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当即轻咳道：
“今天的会你参加了，也看到了——你老同学张三五可是话不少说——倒是你，第一次参会为什么不说点话，给程总留个好印象？”
“陆总，你我都是明白人——”
尹志豪说这话时候死命盯着陆安，陆安只感觉皮肤里爬过吸血虫般后颈有些发麻发痒，不自觉地翻腾抽屉，假装自己在找某些文件。
“——我这个人，和张三五不一样，很难给人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所以没印象，就是最好的印象。就像我清楚张三五是什么人一样，他也了解我——若是我忽然变得口若悬河，相信他也会察觉到我的变化，对我起戒心，我相信，这不是您想看到的吧？”
尹志豪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既给陆安吃了一颗‘定心丸’，又在心里暗暗吃惊——尹志豪的心思远比他想的要深沉。
“也对，说话是银，沉默是金。没弄清局势之前不说话还好些——不然和钟赢一样，落得被程总亲自开口拒绝的下场，也显不出多有本事。”
“恕我直言，钟老师来公司，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也有所耳闻——想让他一心为了项目，为了部门出力，怕是有点困难。”
尹志豪眼见陆安给了他一个台阶，心情也有些舒畅，当即好心提点陆安——虽然不排除钟赢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只要他对程澄不死心一天，他在公司的立场就很难说。
“你提醒得对——好了，去看剧本吧，看完有什么想法第一时间跟我沟通——要是晚上看完，觉得很有必要当时说，给我打电话也可以。”
陆安对‘自己人’向来和颜悦色，当即给了尹志豪最大的‘权限’。
尹志豪点了点头，说了句：
“谢谢陆总。”
就拿起剧本出门去了。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张三五的朋友，也不是白给的。
陆安盯着尹志豪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低估了这个把张三五当成死敌的男人。若是能利用好他，说不准真的能将策划部连根拔起，一尝夙愿。
这边陆安做着春秋大梦，那边他们话题中的钟赢几经打听，终于弄明白了程澄所在的楼层，正准备坐电梯下楼，就看到电梯门打开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程澄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钟赢视角下，分明只是穿了黑白两色职业套装的程澄像是自带圣光。在走廊的白炽灯下程澄白的发光，一如当年进美术教室的时候的那个少女。柔顺的长发，娇俏可人的鹅蛋脸，杏眼配上高鼻梁和小嘴巴，十足的东方古典女性美，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时过境迁，程澄竟然除了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一点都没有变。
果然，岁月从不败美人。
电梯门打开，看到对面钟赢的程澄却是第一时间避开了目光。
是他——
明知道他今天入职，但万万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情况下见面了。
该怎么办？要说话吗？说什么呢？不说话？不说话会不会显得她好像还很在意当年那件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是次奥影视的人力，对面站的不过是一个新入职的员工而已。
程澄拼命掩饰自己的慌乱，目光游移下看到钟赢抓着文件袋的左手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连忙侧身从电梯里出来，清了清嗓子，避开钟赢炽热的目光道：
“程总有事找我——钟老师要是办手续的话，一会可以和其他新入职的同事一起。”
程澄拼命控制着言语中的颤音，右手的指甲已经扣到了手心里，只是专心低头走路，准备钟赢身边挤过去。
钟赢自己编排了好多种剧情，目前的走向是他没有想到的。
程澄为什么要故作疏远？两人当年确定情侣关系之后，虽然表面还都是叫钟老师，但私下里她从来都是喊自己赢哥。现在是怎么了？她还在生自己气吗？
对，她应该生气，当初是自己不像话。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过他可以解释啊！
钟赢下意识地伸手去拉程澄，程澄不自在的避过，退后两步，靠在角落的一个柱子上，忍着心里的不适道：
“这里是公司，我们也不是当初那种关系了。钟老师请自重。”
钟赢有些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去，伸手将程澄卡在角落里，低声道：
“阿澄，你听我解释——当初我是鬼迷心窍了——但我也受到惩罚了，我工作也没了，在圈里名声也不好了——我现在都想明白了，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其他女人都是骗我的。”
程澄别过脸去不看钟赢，弯腰想要从他的手臂下面钻出去，钟赢却牢牢地抓住程澄的手臂道：
“阿澄你别躲我——我这次回来完全是为了你——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你问问你的心，你对我，肯定是有感情的——”
“我对你？有感情？”
程澄实在忍受不了钟赢的纠缠，抬起左手想要扇他一巴掌，最终还是由于教养没能成行，只是抱着手臂冷笑道：
“对，有感情，头几年我恨不得你出门被车撞死才好。后来我想通了，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迟早有天会让你万劫不复。果然，不用我动手——你现在也过得很不好——而我，对你，除了‘恶心’两个字，再没其他了。工作是工作，你要想做，是陆总招你进来的，我不会干涉你。但感情——”
钟赢觉得难以置信，盯着程澄看了好久，像是要确认她的心意一般，对上那双起了雾气，如当年般倔强而闪烁着恨意的杏眼，忽然惨笑一声。
钟赢靠近程澄，按住她的头就要强吻，程澄没想到这样的发展，吓得愣在原地。拗不过钟赢的力气，程澄有些绝望挣了挣，闭上眼。过了好久，却发现那令人作呕的吻，并没落在自己唇上。
“人家都说没感情了，钟老师，您是岁数大了耳背啊，还是对自己吻技太自信啊？大老爷们儿，公共场合强迫女同事——不合适吧？”
程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忽然有点想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