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一屋子董事和公司员工都惊呆了。
就连早就预备着陆安集团要出幺蛾子的张三五闻言也是一愣，再怎么任性，也不能随便拉个人就当女主角吧？
程澄只是公司的人力，没有演戏经验不说，照程野的说法，可能连恋爱经验都不多——这种女人要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陆尧合作，想着就觉得是降维打击。
想到这，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当事人程澄，只见她一身正装，抱着资料靠在门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显然，即便是在人力资源经历过些风浪，陆尧的邀请在她看来依然是过于有冲击力了。
张三五转头看向屋内其他人，众人态度各异。
杨莉若有所思，陆安狡黠得意，尹志豪低眉顺眼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董事们议论纷纷，温雯和程康面色不愉；宣传部的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交头接耳。而对面评估部区域，安妮正在安抚着急想要站起来说两句的钟赢，张三五从安妮身上还看出了那么一丝不易觉察的嫉妒。
也对，安妮也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科班出身的，这种机会，想必是她梦寐以求的吧？
张三五还在观察局势，一旁程野捅了捅张三五压低声音道：
“怎么办啊？陆尧这孙子，这种阴招都想得出来——我姐哪会演戏啊，三五哥你赶紧说两句啊——”
陈芳菲闻言看向一旁楚晶晶，正欲询问办法，楚晶晶却在陈芳菲的手背上用指甲划了个‘等’字，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陈芳菲着急归着急，但知道这种事自己帮不上忙，只得作罢，跟程野一样盯着一言不发的张三五。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判断事态发展之际，程凯作为公司老总，还是主动接过了话头，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起身道：
“唐总，这公司投项目也是要考虑收益的，您财大气粗投着玩无所谓，作为合作方，我们也得赚钱不是？澄澄这孩子没什么演戏天赋，还是给陆大明星找个流量小花搭戏吧。”
程凯本来听唐沁不演松了口气，没想到陆尧愣是把澄澄拽了进来，觉得无理取闹的同时也有点发火了。程凯自己没有个一儿半女，程澄和程野可以说就是他的半个儿子、半拉闺女，此刻见陆安主意打到侄女身上，顿时挺身迎战，顺便又强调了一遍次奥影视的立场。
“话不是这么说——这主角的位置可不是谁想演就演的。找个小花未必和陆尧配合的好，再说了，现在这女观众啊，还真就不喜欢那种网红脸儿的小明星。说到底，大家都是普通人，这一个网红蛇精总说自己相貌平平，谁信啊？我就不爱看那些个她们主演的电视剧，一点代入感都没有。再说。这演戏嘛——腕儿的心情最重要，陆尧演好了，女主又不招人烦，再配个好点的男二，他几千万的粉丝，你们还怕没有收视和点击？”
唐沁为人虽然狂了些，但毕竟也在制片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些年，说起话来也是有理有据有节。杨莉本来攒着劲儿呢准备等领导发言完给唐沁来个蓄力攻击，此刻听她一说，竟然也是一愣，不知为何有点被说服了。
她虽然将近四十了，可也是都市爱情剧的爱好者，这么多年的观影经验，让她对唐沁的话竟然生出点同感来——确实，有时候女主角太好看了，她反而没那个感觉了。总觉得她们演她们的跟自己没关系，反倒是女主相貌‘平平’，男主帅的不行还死乞白赖喜欢的，她都下载下来了，放在Pad里，寂寞时候一遍遍回味。
“程总，您在拒绝前，不先问问我为什么要挑贵公司的程总监吗？”
陆尧毕竟见过大风大浪，也不怯场，见程凯没回话自顾自道：
“我有次去希尔办事——看到程总监和艾总的公子Eric准备去参加一个舞会——恕我直言，我在圈子里见识的俊男美女也算多了，但头一次看到这么相配的一对。当时就起了心思，觉得以后拍戏一定找机会让他俩客串下。都是自己人，成本又低，而且依我看，程总监虽然没有表演经验，但也许因此表现会更生活化，现在真人秀很火，就是因为大家其实不想看演员演出来的那些个东西，都想看现实——唐总刚说到了男二号，要我看，叫Eric来演男二，就挺合适。”
温雯本来已经在起身反驳的边缘了，听了陆尧的话不知为何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坐下了。一旁程康看了心知一定是妻子又起了撮合程澄和Eric的心思。这些年程澄在国内，总是以工作和各种名目躲着Eric，她显然把这个当成了个不错的机会。
“澄澄不会演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毕竟是公司的项目，哪能拿来儿戏？你自己刚才不也说了吗？要品质——”
程康压低声音捅了捅温雯，动作和程野捅张三五如出一辙。
程康小心翼翼提醒提醒温雯他们的初衷，才在大会上说了‘影视剧品质要精益求精’，若此刻答应陆尧这样无理的要求，显然会让他们夫妇二人的公信力在重董事面前大打折扣。
温雯看了眼丈夫，不经意地瞥了眼还在门口发呆的程澄，和坐在一旁盯着程澄看得张三五，心里有了计较。
自上次立下‘三个月扳倒陆安’这个赌约后，她就一直在观察这个男人。她不是不可以给张三五一个机会，只是身为人母，总要为自己女儿选择个最好的。她倒是想看看，如果她不出头，那张三五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感觉到温雯自远处投来的视线，一直发愣的程澄和思考对策的张三五几乎同时回了神，开口道：
“我——”
在吸引了在场众人注意力以后，张三五观察了下局势，闭口不言，绅士地伸了伸手，示意程澄先说话。
程澄上前几步将资料放在桌上，手有些微微颤抖。经过杨莉身边时，杨莉有些同情地握了握她的手，发现手指是一片冰凉，不由得有些担心。一双眼追随这程澄，看她走向陆尧。当即下定决心，一会见事不好，直接招呼策划部集体想办法‘救驾’。
“陆老师，谢谢您这么欣赏我，只是，我真的没有表演经验，也不喜欢出现在镜头前。公司的项目不是儿戏，一部戏的成本动辄千万，出了什么问题真的承担不起。我还是更喜欢幕后工作，还请您另作他选吧。”
与程澄一片冰凉的手不同，这段话说得表面和颜悦色，却带有不容转圜的坚决，程澄掩饰着自己的紧张，看向陆尧的双眼，见他眼中的玩味渐渐褪去，逐渐真诚起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程澄这口气顺过来，陆尧脸上忽然绽出一丝邪魅的笑意，鼓掌道：
“程总监不但人有气质，心思也玲珑——我也知道这戏不是儿戏，和看不懂剧本光有漂亮脸蛋的小花搭戏有多累你们是不知道——我今天提这件事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阿浩带着合同就在地下室等着呢——您出演的事，我写在合同里了，你们同意，我就演，不同意我就算了，反正年末有多少剧本找我，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这是陆尧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拿出几千万粉丝流量明星的派头来，说话也是绵里藏针，不容置喙。
程康见这事再不干涉就要成定局了，也顾不得妻子莫名其妙的沉默不语了，当即开口道:
“陆大明星，唐总，于公，我是次奥影视的董事，这么高的成本投资一个没演过戏的新人，我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生意的；于私，澄澄是我女儿，她能不能演戏我想我还是有发言权的，我们没有让她往这方面发展的意图——也请陆大明星不要强人所难，虽然跟您合作的机会我们很珍惜，但也不代表您可以为所欲为。”
程康说完这话梗着脖子盯着陆尧看，程家祖传的一米七出头儿的个儿在人均一八零以上的陆家基因面前相形见绌。但输个儿不输气场，程康想到女儿可能会被迫演戏就愤愤不平，他私下里可是‘女儿奴’，哪里能见到程澄受委屈。
“大程总这话就说的过了。咱们初衷不是节约成本，尽可能的拍出一部好戏来吗？这点上我们立场是一样的。这样吧，我们退而求其次，程澄不演主角，演个女二什么的，您看如何？”
唐沁在一旁摇着孔雀毛的扇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顺便抬眼打量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灰的程澄，心说这女的到底哪点好了，值得陆尧这么费劲争取她一起演戏？不过想到陆尧许给自己那一个礼拜假期，这一点点不快就烟消云散了，将视线移到陆尧身上，陆尧见唐沁看过来，公式化的笑了笑，理了理系得有点歪的红色领带。
“这——”
程康毕竟不是公司的老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拍板合同的事，当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弟弟程凯。
程凯清了清嗓子看了眼一旁有些得意地看好戏的陆安，肃容道：
“陆安啊，陆大明星接这部戏是你促成的——但你也是公司副总，这合同的事，可不能做成单方面的‘霸王条款’啊。”
程凯旁敲侧击提醒陆安，陆安显然接收到了暗示，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胖秃子王总，那王总听了程凯的话起身道：
“本来能和顶流明星合作都是挺高兴的事，干嘛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照我说啊，不如就大家再各退一步——既然陆大明星欣赏程总监，不如就让她跟组负责统筹；然后女演员选角方面，我们再走经纪那头，再找个合适的？”
张三五听到胖秃子说话立刻明白了前面那冗长的拉扯是为了什么，正是高开低走，先提出个过分要求——感觉像是房子要拆迁，后来再告诉你，其实就是个重新装修的事——自然，后者就变得好接受了。
张三五心道陆安果然是玩心眼儿的王者，准确的算到了众人的反应，这怕是一招声东击西，醉翁之意不在酒，从最开始就没想让程澄演什么戏，而是想把她拽到剧组里，放在陆尧身边，后续不管是‘美男计’还是‘苦肉计’都好施展。
程野和陈芳菲都没看懂发生了什么，还道他们终于退让了，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和张三五一样情商偏高的楚晶晶却是有些忧虑的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听了这话咬着下嘴唇，欲言又止的程澄。
“程总和王总说的对，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我们怎么可能为难程总监呢——不能邀程总监出演虽然有点遗憾，但能邀她跟组也是好的——就不知——”
程澄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对面一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温雯忽然开口道：
“既然如此，去历练历练也好。但剧组人多庞杂，依我看，就一个部门各派一个人去吧。Lisa，你们部门回头挑个人去，杨莉，你们部门——我看，就张三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