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
天色灰沉,大雨不绝如缕,烟斜雾迷,让人冥迷。
水珠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四分五裂,溶于空气。
穹顶之下,被冲刷的城市,应景的苍凉。
是夜。
白栀站在十字路口,眼前一片灯红酒绿,身后是被橙黄光线包裹的人群,走马观花。
像蜉蝣,渺小的身处其间,在弹指一挥间的岁月,孑孓一身。
她有些恍惚,视线开始晕眩,漆黑覆压下来,身子犹如落叶,轻飘,摇荡。
混沌之中,她不经意撞到一具温热的躯体,她心不在焉的道歉,在那人深深的瞳孔里逐渐缩小,直至不见。
她不稳的拐进巷陌,一个趔趄摔在水泥地上,她伸手在空中摸索着,碰到冰冷的墙壁后,借力缓缓支起身,一手扶着额头。
晕眩感越来越强烈,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她几乎快被征服。
巷子里突兀的响起一阵有力规律的脚步声,在这一片寂静里清晰,回荡。
她的心随着这步声骤然紧缩,不安的,绷着脆弱的神经。
脚步声由远至近,一道黑影停在她身后,挡住了光线。
压迫的气息慢慢包围着她,由外至内一点一点的湮没。
凉风徐徐而来,她双手双脚轻微的颤抖。
一只手扣住她的臂膊,一使劲,将她翻转。
不要!
她大声叫喝,单薄的身子在空气中微微战栗。
白栀。
一声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陌生中又透着熟悉。
紧接着,她感觉,身上似乎被披了件外套,暖意浓浓。
——是你吗?池晨?
她有些期待,抬头的刹那,满满的讶异与惊奇。
见到那人英气的脸时,回忆在脑海里混乱的,一幕幕叫嚣,意识脱离脑海前一秒,她听见他说,好久不见。
老旧的久别重逢的惯用词。
白栀感觉自己在深海里沉沦,蓝色液体不断朝她侵袭而来,一浪高过一浪,两边崔嵬的峭壁,凹凸不平,她被夹在其间,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身体瘫软的没有力气,她就这样慢慢下沉,任凭透明的清水将她打入深不见底,未知的深渊,似一个黑洞,将她无形的吸附。
眼前一片黑暗,下一秒,黑暗中裂开一道罅隙,里面亮着白光,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乌云密布的天幕,白光以迅疾之势向外扩张,像烧着的纸张,化为灰烬,在空中消散如烟。
当黑暗被完全侵蚀,替代而来的是镜面的空间,自己的影子倒影在各个玻璃上,白裙,长发,
没有血色的脸,倏忽,那些‘自己’开始旋转,裙裾飞扬,似盛开的蔷薇,发丝半遮面
,有着别样的韵味,她正感到迷惑奇异时,镜面突然裂开细细密密的长痕,无数碎片向自己砸来,她尖叫一声,啊——
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
她起身坐在床上,胸膛因惊吓而来回起伏,呼吸急促,惊魂未定。
缓回神后,发现自己拥着陌生的黑白条纹被,有点男士风格,她环视四周一圈,确认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后,急忙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光洁冰冷的瓷砖地板上,顿时凉意自下而上传来,她倒吸一口气,瑟缩了一下,走出房门。
空无一人的客厅,木质地板,白色长的连接沙发,圆形木制矮桌,LG98英寸高清电视,阳台雕花围栏,边壁满满摆放各色的多肉植物,不得不说,这家主人挺有格调。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玄关,穿好鞋子,握着把手,要施力时,门突然被另一方力道拉去,白栀整个人向前倾斜,门突然被打开,她眼见就要摔在廊道,半路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环住她的腰,她下意识的抓住那人的臂膊,保持平衡。
谢谢。
她低头,轻声道。
怎么每次见你,你都会摔倒呢。
那人的气息吐在耳畔,伴随着戏谑的声音,她从他怀里挣脱,不敢看他。
——每次?
她皱了皱眉。
那人似乎看穿她的不解,解释道,你忘了?在十字路口,在巷子的时候。
白栀恍然,抬头,刚想说谢谢,话语却卡在喉咙,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那人看她一副呆愣的模样,轻笑出声,伸手抚摸她的面庞。这么快忘了我,我可是记你很牢呢。
是谁说过,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